皇子妃的声音不像之前那般铿锵有力，而是变回了平时的柔顺，绵绵的，似是藏有三分情意，三分忧思。
六皇子不禁一怔。
“当年，我被指给你为妻，你应该以为大婚那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其实，我在很久前就见过你了。”
“你被陛下派到曲州检查水渠建造，曲州知府就是我爹，我偷偷跟着父兄去瞧了你一眼，想看看从京城来的皇子殿下长什么模样，那天下着小雨，我看见你满面笑容，在雨里认真勘察，旁人给你打伞，你却转头把伞送给了正在冒雨干活的工匠。”
“那时候我就想，你真是一个很好的皇子，虽然看起来没我想象中的霸气，可你温柔，老实，不摆架子，若能嫁得这样的男子为妻，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
皇子妃的语调温柔，泛着淡淡伤感，娓娓道来，仿佛一瞬间就把所有人拉进了一场江南小雨之中。
六皇子沉默不言。
全身关节各处都在痛着，好像有雨点拍打在身上。
很久以前，他是那样的吗？
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自从他下定决心要夺取天下，过往的很多事情，都在他的记忆里被慢慢淡忘。
皇子妃垂眸，“其实嫁给你不久之后我就知道了，当初我看见的那个人不过是一场幻象，真正的你并不是那样的，可我心里总抱有一点期待，在你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会不会还保留着当初递伞给穷苦百姓时的善良。”
“六哥，你已经做过太多错事，无论最初的你是什么模样，至少在最后，做个人吧。”
众人屏息静气。
不知她这番话，能否打动六皇子。
谢千欢微微敛眸，暗自在心中叹息。这样的女子，六皇子是真的配不上啊。
古往今来，多的是人被名利扭曲，为了追逐钱财，追逐权力地位，将自己的人性一点点泯灭。
可他们真的快乐吗？
即使成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在那一刻，或许他们还不如初生时宛如白纸般的婴儿笑得开心。
六皇子默然许久，缓缓闭上眼睛，也没再发出诡异可怕的笑声，仿佛累极了，慢慢道：
“苏瑜儿和小宝在哪里，我是不会说的，但只要你们放我离开京城，留我一条活路，我保证他们两个能平安回来。”
他始终闭着眼。
不知是失了力气，还是不敢看皇子妃。
“先把他押去宗人府关起来，此事容朕想想，过会儿再议。”
皇帝也累了，摆摆手，不想再听六皇子说话。
禁卫便把六皇子押了下去。
皇后走到皇帝身边，伸手轻轻给他按着太阳穴，劝道：“陛下，不能放人啊，若是给了他生路，太子在九泉之下如何能瞑目？”
皇帝拂开她的手，淡淡道：“逝者已矣，现在还是朕的孙子性命更重要。”
“难道，您真要就这样放了他不成？”皇后一脸难以置信。
萧夜澜拱手，“父皇，先让儿臣带人在城内搜索两天，或许能找到瑜儿和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