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小翠走至程家坐席,停住了脚步,欠身行礼。
其后跟着一个仆从,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几壶美酒。
小翠将其中一瓶拿起,放在程始的案上,一气呵成。
她镇定自若,又给其他几位,送上了美酒,退了下去。
段滢滢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随意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再美味的菜肴,也感觉寡淡无味。
为什么脑中,突然想起了那个人?
那日与南宫念在一起吃了什么?她记不清了,可那晚的饭菜,是香甜的。
酒过三巡后,段滢滢发现,那该死的程始,根本没怎么喝酒。她把筷子扔向段庆彪,低声命令着,“你,快去找程始喝上几杯!”
段庆彪已经饮了一些,略带醉意,“就这么和亲哥说话?是怪我没招待好你未来的夫婿?”
段滢滢瞪着秀美的双眸,攥紧了拳头,“废什么话?小心老娘削你!”
“遵命,段女侠!”段庆彪从不与妹妹计较,放声一笑,离开了自己座位,朝着程始那边去了。
程始坐得笔直,见段庆彪来了,起身施礼,“段大公子,您快请坐!”
段庆彪搂着程始的肩膀,一齐坐了下去,“我是滢滢亲哥,你我理应饮上一杯!”
程始举杯,脸上略带歉意,“大哥在上,小弟先饮为敬!”
“痛快!”段庆彪把杯中酒全部倒进了肚子,正乐呵呵准备夸赞对方,却看到,程始的杯中,还有大半杯的酒,“程始!你这是何意?”
“大哥勿怪,小弟不胜酒力,确实不能再饮了!”程始抱拳弯腰,歉意十足,就是说什么也不喝了。
“程家这般做事!是不给我段家面子?”段庆彪站起身,怒火中烧,大厅内瞬间静了下来。
段滢滢盘着腿,托着腮,悠然自得,看似随意,却一直关注着程始那边的情况。见到段庆彪发火,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程子墨愣了一下,笑呵呵起身,端着自己的空酒杯,朝段寅解释道,“程始这孩子,从小就不胜酒力,上一次只喝了一壶酒,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确实是事出有因,不能让他再喝了。不过,儿子不行,还有我这个父亲在,我替他喝!要不这样,我先自罚三杯!”
程子墨走到段庆彪面前,拿起程始桌上的酒壶,倒满一杯,“庆彪,你看,第一杯!”
段庆彪没说话,盯着程始,对方却视而不见。
“第二杯!”
“第三杯!”
程子墨满意擦擦嘴角,见段庆彪没说话,瞅了瞅主位上的段寅。
段庆彪和段寅交换了一下眼神,脸色温和了些许,“程伯说的哪里话!怎能让您罚酒,我理当陪着!”
“你的酒量,不比程始强多少,还不快回座?”段寅严厉呵斥一声,又朝着程子墨笑道,“子墨老弟,孩子们闹便闹吧,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程始微笑着,他知道,就算这酒桌之上,也免不了相互试探。家族之间,比较的不仅仅是实力,明里暗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小的较量。
他让段家吃了亏,段家定要找回来,以此来获得大家以为的平衡。父亲为自己找了理由,段寅便也护着段庆彪。
好在程子墨没这么深的心思,作为自己的父亲,适当承担一些,也无可厚非。
而在这一幕结束的同时,段滢滢的期待,再一次落空了。
没想到程始这个人,是有些脾气的,段庆彪都红脸了,他仍安然自若。那特酿的美酒,基本没怎么喝。
而程子墨,作为程始的长辈,接连饮了三杯。本来就已经饮了许多,再加点猛料,后果不堪设想。
此刻,程子墨只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些模糊,就像蒙了一层灰色纱布一般。
“子墨老弟!子墨老弟?”段寅连续唤了几声,对方都没有应答。
程始拍了拍程子墨,今晚父亲确实喝了不少,怕是醉了。
突然,程子墨推倒了酒杯,指着程始,唾沫横飞,“你个臭婆娘!别管老子!不就是喝了几杯酒?你又来打我不成?”
“家父醉了,见谅!”程始向段寅施礼,欲扶着父亲离去,可被对方一把推开了。
“谁醉了!老子想喝多少喝多少!老子受够了,今晚就休了你!”程子墨站在那里晃着,对上来搀扶之人,拳脚相向,“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老头子逼我,我才不会娶你!”
大庭广众之下,程子墨的胡言乱语,令得无数人遐想。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谁也挡不住一个醉酒之人的嘴。
第一次,程始的脸上,不再平静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红着脸,喊了一句,“上搓衣板!”
此话一出,程子墨停在了原地,眯着眼,泪汪汪看着程始,跪了下去。他如孩童一般,脸上满是委屈的表情,低声祈求着,“艳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别打我,这是最后一次!”
趁着这个机会,程家仆从蜂拥而上,迅速把程子墨抬了出去。
程子墨一路哭哭啼啼,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由此可见,孟白的酒,非同凡响。
“父亲,艳娘是谁?”段滢滢意犹未尽,趴在段寅的肩头,撒娇道。
段寅咯咯笑着,一拍桌子,“总算把这臭小子喝趴下了!那艳娘就是你未来的婆婆,听起来是不是很有意思?”
“才不是老娘的婆婆,谁爱要谁要!”段滢滢捶了段寅一拳,气呼呼走了。
段寅收敛笑容,饮完了杯中酒,“这又是何必呢?”
……
程子墨躺在床上,摆了个“大”字形,呼噜声,震天响。
程始住在隔壁,安顿好父亲后,已经睡下了。
程子墨的门外,守着两个仆从,倚着门打着盹,这些日子一直在赶路,可没怎么休息。
一个灰袍蒙面人,沿着墙角,藏在阴影之下。
他来到程子墨所在的客房,小心翼翼推开了窗户,悄无声息翻身而入。
蒙面人,扯下面纱,正是来自怀陵的邢逸。
满屋子都是酒气,他捏着鼻子,走到床边,推了推睡梦中的程子墨,“程大人!程大人!”
程子墨,挠了挠屁股,扯着被子,翻了个身,“谁啊?”
“程大人!小人来自怀陵方家,想和大人谈个生意。程家和段家的亲事,肯定会遇到阻碍,方家或可助您一臂之力。”
“你说!”
“若是怀陵佯装出兵,迫于形势,段家定会同意婚事!只不过,事成之后,方家想要200万金的酬劳!”
“好!”
“程大人,一言为定!小人先告辞了!”邢逸美滋滋笑着,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
他慢慢后退,原路返回,又从窗户悄无声息翻了出去。
夜色浓郁,邢逸一路小心谨慎,成功离开了段府。
程子墨闭着眼,咂吧着嘴,突然举起一只手,“好!就按你说的,连干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