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秦念阳的自戕,这一回的刺杀又趋于平静了。
季清和将老师的尸身用自己的大氅裹好,放在马车上。秦念阳是个孤臣,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唯一的牵挂就是他这个学生,哦不,还有那个高高在上,让他一直无法忘怀的女人。
他清醒时脑袋是逻辑清晰,条理明确的。给他一点时间略一思索,他就明白这个局是怎么回事。
皇后和前太子知道了他在蜀地的消息,收买了中书省的小吏,伪造了一封皇帝病危弥留的书信,借着给他送家书的理由,将这封伪造的信笺八百里加急送到他手中,逼他回京。
回京路上的刺杀不是很顺利,这让皇后十分恼火,于是用年少时的情分,逼迫秦念阳到城外伏击季清和。
没想到季清和这边老天爷都要帮他们,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明枪暗箭,最后倚靠秦念阳与他的师生情谊,竟然没有上套。
而皇后这边惊动了皇上,还失去了自己一张重要的底牌,被关在冷宫里思过。
秦遇和季清和也顺利的进宫见到了皇上。
相看无言,惟有泪千行。
皇上瘦了,头发也白了大半,行走之间已见佝偻之形,虽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大限之期也定然不远了。
“父皇,是儿臣不孝,儿臣这次回来就不再走了,愿陪在您左右尽孝。”
季清和第一次觉得,父皇真的已经不是以前威严说一不二的他了,而更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大家长。就像是秦遇徒弟谭小绫的父亲,处处为小绫着想,恨不得为孩子砍平眼前所有能看见的荆棘。
秦遇也在一边打量着皇上,真的是一年不如一年。上次和老乡相认,还有梦想和雄心可谈,但是现在,估计身体健康才是最好的愿望了。
“这次你们回来就不走了吧?清和也该接手为父这些政务了。或许是父皇给你的压力太大了,才让你逃避不肯回来?”
季破弩打算着,既然太子之位都已经下旨给了季清和,那这摊子活也赶紧交出去吧。在现代他就是个社畜,好不容易穿越到古代了,还要每天凌晨四点上朝,晚上十二点才能睡觉。
这不就是熬鹰?他赶紧跑路才是真的。
国家的大好河山不好看吗?还是纯天然无公害的农产品不好吃?反正这皇帝是不好干。
每天早晨上朝听大臣们扯皮两个小时,然后上书房再听几个老头吵架,一个没吵好还会上演全武行。好不容易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送来的菜都冷了,第一口还要太监先尝。真到他吃的时候全是残羹冷炙了,怎么能下去嘴啊!
这话说的虽然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但他所求的不过是素衣箪食,温饱而又平凡罢了。
这个皇帝他做的可太不容易了。
看着父皇这殷切的目光和期待,季清和倒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父皇就这么摊开说,是不是在试探他呢?
秦遇可是知道这位老乡完全没有那些帝王心思,他就是想跑路了。她的保命药丸吃了以后,皇上只要一直坚持,平时心绪不要有大起大落,规律生活,绝对能再活好久的。
搞笑,现代的亚健康社畜谁会想要来古代继续上班啊!他想做的事情太多了,改善农业种植环境,提高工业生产力,哪一个能蹲在皇宫里就能完成的?还是得出去看看才行的。
看到一直犹豫不想做出选择的季清和,秦遇终于忍不住上前了。季清和抬头看到秦遇来到他身边跪下,有些疑惑。
“皇上,您能答应儿臣一个愿望吗?”
皇上笑了,“大功臣又想要什么许诺啊?只要朕能做到的,都可以答应你。”
“清和在城外受的那些委屈,您能给儿臣做主吗?”
秦遇目光灼灼,就想把这件事给推出去,让皇上来处理。
“这件事朕知道了,皇后糊涂,但是承恩公的面子朕还是要给的,这点你们要理解。皇后迁宫到景仁宫吧,以后无诏不得出门。前太子降为庶人,府内一众人迁居岭南。怎么样,满意了吗?
这些得罪人的事朕都替你们干了,这下没有什么障碍,总该答应朕的要求吧?”
秦遇拉着季清和磕头谢恩:“谢父皇隆恩。”
“行了行了,别装模作样了,你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那算盘珠子都快要崩朕脸上了!太子啊,这么有能力的太子妃,你可要不断学习和实践,不然有一天就被媳妇给比下去了。”
皇上大笑,看着这个有点傻乎乎的儿子越来越开心。
季清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太子妃又替他下了决定,也好,有了这个位置,他就能更好的保护秦遇了。不,是给秦遇更大的自由,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又是深深一叩首,真情实感的向皇上行礼:“必不负父皇所托。”
“行了,朕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以后这个位置交给你,朕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了。退下吧,有空去慈宁宫看看皇太后,她老人家想你们都想疯了。”
皇上说罢自顾自的开始写退位诏书,让太监总管把两人送出养心殿。
整夜未睡,两人的精神都不是太好,但一点也不困。
太后年纪大了,起的要晚一些,且怕与她相见后,情绪太过激动诱发晕厥的胸痛,两人只是在慈宁宫门前见了太后的紫菱姑姑,秦遇将保命丸给了紫菱,嘱咐给太后吃下,等他们百日里再来觐见。
行走在漫长的宫道上,冬日的太阳升起要很晚,大红色的宫墙映着雪光,显得红色愈发深沉,无人经过的路上只有他们两人经过的脚印,看着有些萧条。
“季清和,你马上就要成为这个王朝的掌舵人了,你现在心里有什么想法?”
秦遇看着他一直在见面走路,却不肯说话。
“肩膀上的担子好像一下子就重了些,我怕做不好,无法让大夏朝的子民都能安居乐业,五谷丰登。”
“就像这太阳,因为因为它还没到时间升起,所以现在寒冷且黑暗。难道寒冷和黑暗都是太阳的错吗?它也不过是按照规律做好自己的事情。”
“道理我都懂,但我走不出这个圈子,是不是我又钻牛角尖了?”
秦遇不言,自己强加给自己的桎梏,还需要他自行走出。
两人站定在宫墙外,看向东方,等夕阳一点点上升,到整个红色绒球跳出地平线,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