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夜晚,搬完物资的李志仁并没有跟着战友们回营房中去休息。
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误会,他悄悄留在了卡车里,掏出了后勤股长王刚送给他的伤药,虽然自己这身伤也是他抽的,不过李志仁并没有怪怨。
根据王刚所述,包括父亲在内的几位叔叔为了隐瞒自己当兵的消息,在母亲刘兰芝那里遭了不少罪。
尤其是小七叔,人生头一次哭的满脸鼻涕,止都止不住。
李志仁在得知这个消息时险些笑出了声,但在王刚抽出武装带的动作下,终究还是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见李志仁一声不吭颇为硬气,王刚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头。
自家长官的命令是气话,他当然看的出来,但任务也得圆满完成,总不能真的往死里抽吧。
沉吟片刻,王刚幽幽的说道。
“你爹为了安慰小七爷,亲口承诺等你回来后负责把你吊在树上,小七爷负责动手。”
“三天打九顿。”
“对了,你三叔也要加入,他还把你娘那套折磨人的针灸学会了。”
“这套手法你应该知道的吧?”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志仁惊恐的张大了嘴巴。
要知道来四九城前,他可是跟着五叔六叔一块追鸡撵狗,和尿泥掏鸟蛋,上房揭瓦踢天弄井的主。
因为有爷爷奶奶护着,他爹他娘虽然气的直磨牙却一次都没揍过他。
但为什么自从来了四九城,上了学后他就老实了,只因为他娘刘兰芝特意为他研究出了一套“解郁安神”的针法。
见李志仁面如土色,王刚满意的点了点头,施施然的接着说道:
“就今天中午,你三叔他们局里的军统特务连半个小时都没撑住,就浑身抽抽的尿了一裤子,问什么说什么。”
“啧啧啧......”
“看你三叔学针灸时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这三天你怕是不好熬啊。”
“自求多福吧,小子。”
见李志仁哭的连气都喘不上来,王刚这才悠哉悠哉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嘶......”
眼眶通红的李志仁从小盒里挖出少许药膏均匀的涂抹在身上,一时间疼得呲牙咧嘴。
不过令他有些疑惑的是,这药膏的味道有些熟悉,他好像在哪闻到过。
大黄、川乌、木香、八角王......
“不会是娘做的药膏吧。”
随着身上的疼痛逐渐消失,李志仁神色惊疑的闻了又闻,想不明白家里的药膏是怎么送到这里的。
“谁!”
突然间,一束刺眼的光芒照进了漆黑的车厢,光膀子的李志仁下意识的挡住了眼睛,连上衣还没来得及穿。
“出来!”
几名手持冲锋枪的战士警惕的堵在了卡车的车厢外,手电筒的光芒跟随着李志仁翻出了车厢。
“哪个部分的,躲这干嘛!”
即便看到了李志仁身上的军装,负责巡逻的警卫排排长也没有放松警惕,只是将枪口稍稍向下移了几分。
李志仁闻言急忙立正站直,将左臂横贴于胸腹,手掌向内持扶枪礼。
“报告排长同志,我叫李志仁,是汽车连的司务员......”
“李志仁?”
还没等李志仁说完,几名战士的身后走出来一人,挥手示意战士们把枪放下。
来人面容清秀沉稳,带着一种青年军人无所畏惧的气质,一丝不苟的军装在腰间武装带的束缚下显露出几分英武。
“刘干事?”
看到当初来到司令部,核对新兵档案时,把他分配到汽车连的军官,李志仁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匆匆把上衣穿了起来。
“等等......”
刘干事抬手按住了李志仁的动作,看到衬衣下青红相间的皮带印,眉头随即紧紧皱起,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
“谁干的!”
“没没......我自己不小心弄得。”
李志仁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急忙把扣子扣紧遮住了身上的伤痕。
看到李志仁眼神里的躲闪,刘干事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便让警卫排排长带人继续巡逻,他一人留在了这里。
见四周再无其他人,刘干事这才指了指李志仁身上胸前,压着怒意再次问道。
“行了,人都走了。”
“说说吧,谁打的?”
“没没......真没谁,是我......”
李志仁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连话都没有说完。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名年轻军官的目光虽然平静却有种摄人心魄的气势。
刘干事轻叹了一声,随即神情严肃道:
“司务员李志仁!”
“到!”
“我现在命令你说出这个人是谁!”
“我们的革命队伍里绝不允许有欺负战友,欺负同志的败类存在!”
“你不用抱有任何负担,也不需担心被打击报复,我是你的后台,部队是你的后台,国家是你的后台!”
“真......真没事儿。”
李志仁一听这话,脑门瞬间冒出了汗水,急忙解释道:
“刘干事,其实我是瞒着家里人偷跑出来参军的,恰巧部队里有一位长辈碰到了我。”
“刚子叔知道这消息,实在气不过,就把我收拾了一顿。”
说着说着,李志仁的嗓音微微颤抖了起来,眼中满是担忧。
“毕竟我家就我一个孩子,其实我也理解,就是一想起我娘我爹为我伤心,我这心里比身上还疼。”
“所以这事儿怨我,您可千万别......”
“我明白了。”
刘干事闻言笑了起来,拍了拍李志仁的肩膀,有些无奈的说道:
“当初我来这参军的时候,家里的叔叔伯伯们也恨不得揍我一顿,我理解。”
“是啊......”
李志仁下意识的唉声叹气了起来。
“小七叔现在做梦都想把我吊起来连打三天,不行我还是申请上前线吧......”
“你宁可挨炮弹也不想挨打?”
刘干事疑惑不解的看向了李志仁眼眸,想要弄清他是怎么想的。
“不至于吧,李志仁,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位小七叔今年才十岁吧?”
“嗯......啊!?”
猛然回过神的李志仁意外的抬起了头。
“刘干事,您怎么知道?”
“司令部的新兵档案,可是我亲手核对的,毕竟你三叔李宝华同志在三省战场上的事迹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刘干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沉稳的面容中带着几分自信。
如今在蓝军特务泛滥成灾的情况下,能够进入司令部的新兵,除去能力外,身份背景也要经过层层筛选与核查,容不得半点疏忽大意。
“哦......”
李志仁神情恍然的点了点头,随即一脸苦色的哀叹道:
“刘干事,您是不知道,我这位小七叔虽然年龄小,但拳脚功夫......”
“不是我吹,就那腰身粗的木桩子,一顿饭的功夫就能给你徒手打断了。”
“我这小身板,哪有那木桩子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