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王澈这句话落地,客栈内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难以想象一个18岁的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对自己的母亲和族亲痛下杀手。
苏愈麟缓缓推开了面前的陆英和江崎路,看向周大宝开口
“记录一下他的口供,一定要事无巨细。”
周大宝“诶”了一声,赶紧开始准备记录,随着周大宝拿起来笔的那一刻,王澈心如死灰地开始诉说自己的故事。
“我爹叫钱挚,我想你们也都知道了,他是入赘到王家村的,至于为什么入赘,还不是因为爱情。
王家村世代以铸造兵器为生,我爹不会,我也不会!而我们二人在王家村饱受那些人的嘲笑的原因,只是我们不会那该死的铸造兵器的功法!
随着那些长舌妇说的多了,我娘也开始瞧不起我爹,她觉得我爹配不上她,于是在我小时候她就动辄打骂,有时候恨极了还会用烙铁烫我爹的后背!而这一切全被我记了下来。
6年前,我爹也受不了了,就向我娘提出合离,可我娘不同意,她觉得就算分开也只能由她开口,而且只能是她休了我爹。
我爹气不过,自己一个人来天府书院找我,想让我劝劝我娘,于是我们父子二人一起回到王家村,可你们猜我们看到了什么?”
说到此处,王澈的眼睛里已经噙满泪水,他的呼吸也随着不堪的回忆触发变得粗重,一身白色孝衣上仿佛笼罩着鲜红的火焰。
见众人没有回答,王澈用力地抹去自己的泪水,发狠开口
“我们看到我娘跟村里一个男人在行苟且之事,青天白日,他们二人却连衣服都来不及褪去,就开始像两头发情的狗互相啃食,淫声满室,令人作呕。”
陆英听到这里,不由惊呼
“天呐,你那会才12岁……”
王澈自嘲一笑
“12岁又如何,他们给过我12岁吗?我爹看到这一幕,像疯了一般冲进家里,把能砸的都砸了,可我娘却好像丝毫没有羞耻心,她竟然还觉得我爹来的不是时候!而那个奸夫更是可恶,他走到我爹身边告诉我爹,我娘已经被全村男人睡烂了,让我爹用她的时候一定要洗干净。”
此时的苏愈麟紧皱着眉头,人性有时就是这么复杂,他唾弃王澈杀害自己的家人,却又无法控制得觉得王澈是个可怜人,于是苏愈麟出言打断,他真的已经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了。
“所以后来你爹就辗转到了孚千海身边,本以为是重生,可却又迈入了无边地狱是吗?”
王澈点了点头,此刻的他在想起父亲时总是动容的,他的嗓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爹太苦了,苦的我这个做儿子的真的看不下去,而我觉得,我爹到今天这个境界全部是王家村人害的!所以,是我决定要杀了他们所有人,再嫁祸给孚千海,而这一切都和我爹没有关系。”
江崎路此刻开口,面对这样的罪犯,他虽然也于心不忍但还是保持着专业态度
“那你说下你是怎么动手的,当然,如果你不想说出来…写下来也是可以的。”
王澈笑着摇了摇头,事情到这一步说和写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自己也落得一个道反天罡的罪名,要不要那块遮羞布也无所谓了,于是他答道
“我先放出王家村有宝刀的假消息吸引江湖上的人来找我,再假扮成江湖郎中给他们一人一瓶蒙汗药。
之所以给他们一是为了祸水东流,误导你们的视线。
二是让王家村人放松警惕,毕竟如果只被药倒一次,村长一定会心生怀疑。
可如果两次三次后,他们也一定是认为那些人没有拿到宝刀后的报复,只要不伤及生命他们也不会浪费功夫去报官,毕竟一旦报官,说不定会有更多的人来王家村讨要宝刀。
做完这些事,我便在天府书院休沐日去探望父亲,偷拿走孚千海的宝刀,在赶往王家村在他们的水井里投放蒙汗药,趁他们睡熟了,我便一个一个,用刀捅进他们的脖子,毕竟他们那么喜欢嚼舌根,如果连喉咙都漏洞了,他们还怎么说话啊。”
温许开口,一如既往的冷静的声音背后也蕴藏着极大的怒气
“那你杀孩子干什么,就连咿呀学语的稚子你也要杀,难不成他们也诋毁过你吗!?”
王澈很快反击
“一群长舌妇养出来的孩子能是什么好东西,让那些骨子里就坏的人绝后不也是为了我大周的将来吗!”
陆英此刻也不复刚刚对他经历的怜悯,直接开口谩骂道
“你放屁!说的什么歪理!歹竹都能出好笋,何况是人!”
苏愈麟沉思良久,也开口说道
“弱者挥刀向更弱者,你这不是报仇,只是在泄私愤。”
江崎路此刻也幽幽地开口,可他的切入点却有些不同
“你说你是拿的孚千海的刀灭的王家村满门,可是,你知不知道那把刀现在已经锈迹斑斑,不再能用了。”
王澈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看样子他确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崎路接着问道
“你拿孚千海刀的事情你爹知道吗?”
王澈立马摇了摇头,赶紧否定。
江崎路犹豫了片刻,又望了一眼王澈,最后还是没有下定决定开口,他轻叹了口气,转身对周大宝说道
“把他押解回松山县的衙门,让翟县令准备回京都的囚车,再借调一些官兵,路上看好他,不要出任何岔子。”
话说完,江崎路就不再发一言。
周大宝押着王澈就往门外走去,直到王澈路过苏愈麟时,他扭头用请求地语气开口
“王爷,求你一定不要告诉我爹,我是因为他做的这一切,如果他要问个理由,你就告诉他我是得了失心疯,我不想他带着内疚再过下去了,他这辈子已经够苦了。”
苏愈麟有些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但很快就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回京都以后我会再审问你董立山的事情,如果你如实告诉我我一定答应你。”
王澈听到董立山的名字,眼睛更加黯淡了下去,他低垂着头被周大宝押出了客栈。
“你刚刚想说什么?”
一旁的陆英觉察到江崎路刚刚的欲说还休,抬头询问道
江崎路看了眼王澈的背影,又发现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想了想还是说道
“王澈说他爹不会制造兵器,这一点我相信,但我想他还是会对铁器有些了解的。”
温许更加好奇了,追问道
“什么意思?”
江崎路回答
“按照王澈所说,他用孚千海的刀时刀确实没有铁锈,可是最后刀却锈迹斑驳,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爹知成了他的所作所为,然后把那把刀变成充满铁锈的样子。”
江崎路接着说
“将刀用火烧红,冷却后再抹上盐水,再放在潮湿的地方,很快就会生锈,这是接触过兵器的人都明白的事情。”
苏愈麟恍然大悟,他回道
“你的意思是,他爹替他处理的,这么做是想帮他把作案工具销毁!”
江崎路轻轻点头
“但我也不确定,毕竟这只是我的猜想。”
温许觉得江崎路说的很有道理
“如果是真的,那他父亲还挺聪明的,想着为自己儿子藏匿凶器,算是个好父亲吧。”
陆英这时却不这么认为
“如果他爹真对他这么好,那为什么在发现刀丢了时不赶紧去找王澈?但凡他爹动动脑子都知道王澈拿刀是想干什么!杀人的时候不阻拦,杀完了马后炮,这不是放纵自己儿子杀人嘛!”
苏愈麟看着有不同意见的众人,心里也摸不准王澈父亲的行为,于是只能赶紧制止了他们的对话,转头对一直站在原地的枭雄牡丹四人说道
“不是我说,像你们这样社会闲散人员真的需要有人管一管,人家不给你们刀,你们就想下毒杀了人家,还自诩江湖人士,我看就是黑社会!虽然这次你们没有杀人,但也算杀人未遂,但鉴于你们认罪态度良好,每人蹲半年大牢就算了!”
食鸡婆听到苏愈麟的判决,顿时不乐意,张嘴就要辩驳,但对上陆英的眼神,只好闭上嘴不情不愿的认罚。
随着处理完枭雄牡丹一行人,苏愈麟四人也从客栈内出来,秋风虽然依旧冷冽,但久违的阳光也让一行人的身上松快了些。
“回京都,找圣上,退婚!”
温许的声音从苏愈麟背后传来,正在伸懒腰的苏愈麟动作也有些僵硬。
在这几天的相处时,他感觉到温许除了脾气不太好、好动手、喜欢人身攻击自己、河东狮以外也没什么太大的缺点,甚至还和自己有一定默契。
苏愈麟想到这里,心里也没那么想退婚了,但碍于面子还是嘴硬地说道
“退就退,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一旁的陆英则拿着快和她一样高的行李走到江崎路面前,
“江凉面,等回了京都我还可以找你玩吗?虽然你这个人有点冷冰冰的,但是我感觉你人也挺有意思的!”
江崎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可以,如果你想,随时。”
陆英听到江崎路的话,高兴的跑上马车,一脸灿烂。
许是被陆英的直球表达影响,苏愈麟的内心也有些打鼓,他鬼使神差地看向温许
“那我……”
温许看他这样子,感觉一身恶寒,狠狠地开口
“你什么?滚!”
至此,四人一起踏上了回京都的路。
另一边,董府
一个20左右的年轻男人正在不停摩挲着自己的玉扳指,他低头安静的听完面前暗探的汇报后
不算俊美但极具辨识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苏愈麟,有意思,不如我送给你一个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