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春,荣光小学。
"沈燃!你怎么又上课睡觉!”英语老师林芳拿着戒尺站在正趴在桌子上的沈燃面前,大吼了一声。
沈燃疲惫地抬起眼,看见老师正站在自己面前,猛的站了起来,但这也导致了他身体机能没完全反应过来,眼前有些发黑。
此时的沈燃五官稚嫩,尽管有些营养不良,但身形除了有些消瘦以外,身高比同龄人还高上那么一两厘米。
“手。”林芳说的趾高气扬,丝毫不管对方是否事出有因。
沈燃犹豫着,毕竟昨晚确实有事导致没睡好,今天只是在英语课上趴了一会并没有睡着,他也不想无故的挨打。
他试着解释:“老师,我昨晚……”
但却被直愣愣地打断:“我说手,你听不懂人话吗?”
林芳皱了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不屑。
这个沈燃尽管成绩好,但是在缴纳班级学杂费总是最后一个,自己总是要先帮他垫钱,家长会他的家长也不来,而且长成这样……
林芳上下打量了着他,觉得肯定是一个老贱蹄子生出的小贱蹄子,指不定是什么三儿养的呢。
班级里很安静,但却架不住有男生幸灾乐祸地传来低笑声。
沈燃也确确实实听见了,他尴尬的低下头,脸开始发烫。
他想那就干脆伸手吧,刚要动作,却被林芳揪住了耳朵,嘴里还念念有词:“我看你就是不愿意上课,还耽误大家时间!”
“不是的,老师,我刚刚是想……”
沈燃被扯的耳朵传来阵阵刺痛,但还是忍着不叫出声。
“不是什么不是,还敢顶嘴?”
说着又使劲扯着沈燃的耳朵往一边拽。
“好痛……”
沈燃痛的叫出了声,他使劲挣脱了林芳的拉扯,抱着耳朵直接蹲在原地。
生理眼泪直接痛的飙了出来。
林芳看着沈燃的惨状,自觉做过分了,却依旧趾高气扬。
“什么意思?你装什么呢,就你这种学生我不教也罢,好了,我们其他人继续上课。”
林芳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直接走回讲台继续上课,并没有管沈燃还脸色苍白的蹲在地上,也没有管到底他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直到下课铃响起,林芳匆匆说了句“下课”便直接走了。
“沈燃?”有个女生还是不太忍心,走了过去叫了他一声,结果等了好一会也没听见对方应声。
旁边有男生阴阳怪气:“瞧瞧,大学霸就是高冷。”
说完又连同周边同学一起笑的恶劣。
女生白了一眼,还是选择走过去拍拍沈燃的肩,轻声说:“沈燃?你没事吧?”
没反应,这不应该。
结果女生刚收回手,对方就直接倒了下去,额头磕到了桌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额头被撞破流了血,脸颊瞬间被沾染上了尘灰,此时的沈燃无意识地倒在地上,显得落魄。
“啊!他晕倒了!”
女生吓得叫了起来,站起身来就要去叫老师。
但被周边的人拦住。
“他肯定是装的,你看沈燃他平常那么能装。”
“怎么可能……”
女生执意要去找,结果就听见对方威胁道:“你要是敢去找老师,我就让全班都不跟你玩。”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女生转头望向自己最好的朋友,结果发现对方不敢看她,头垂的非常低。
女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又环顾四周,同学们都盯着她,平常跟自己玩的好的人根本不敢看她,同时也表明了她们不敢反抗。
为什么?
怕被孤立吗?
女生突然犹豫了,自己刚刚是不怕的,但和自己平常玩的好的人也不站在我这边的话,如果被孤立,那我肯定受不了。
在自己和别人中选择,那肯定是自己。
女生不忍地看了看还倒在地上的沈燃,别过眼回到了自己位置上默默地准备下一堂课的书。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沈燃,心里说了句抱歉。
?
沈燃再次醒来就是看见洁白的天花板和刺鼻的消毒水味。
他下意识动了动,结果扯到了耳朵上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你醒了?”
坐在旁边的女生从书中抬起脑袋,看了他一眼。
沈燃不知是被太阳闪了眼还是因为女生的眼睛太耀眼,他只觉得太亮了。
说话声音也不自觉的小了下来:“你好……?”
对面的女生站起来合上书,走到了沈燃跟前,朝着他笑了笑,说:“你好,我叫项冉,冉冉升起的冉,你呢?”
“沈燃。”
“果然的然?”
“不是……燃烧的燃。”
沈燃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而且莫名的不吉利。
虽然他不信这个,但是自己知道这个名字的由来。
一个……非常不好的故事。
沈燃垂下头,他相交摩擦的手指凸显了他此时此刻的紧张和自卑。
“沈燃?你名字真好听,应该是希望你能像燃烧的火一样温暖吧,嗯……我觉得,你一定是个温柔的人。”
项冉又笑了起来,衬着太阳,明媚张扬又真挚。
沈燃依旧记得是那个春天,病房的窗户没有关好,风吹进来的时候连带着女生的发丝也随风而动。
而他,突然就被风迷了眼。
“诶,沈燃,你耳朵怎么变成这样了呀?”项冉支着下巴看向沈燃。
在此之前她也一直在跟沈燃聊天,但说话声音都很小,有的时候自己要听第二遍才能听清。
“没什么事……”
看着他躲闪的样子,项冉觉得不太对劲,但小小的脑袋里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不对劲。
项冉:“不信。”
沈燃:“啊……啊?”
“我说不信,而且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爸妈怎么到现在也不来。”
沈燃没有回答,病房里又是一阵沉默。
项冉也看出他不愿意回答,叹了一口气,说:“你怎么了啊到底。”
本来没指望听到男生的回答,却突然听见他说:“……对不起。”
项冉回头,奇怪的看向他,眼神充满疑惑。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因为……因为让你觉得我没意思了。”沈燃手不自觉的抓紧床单,原本整齐的表面,变得褶皱不平。
项冉探过头去,看着他。
1秒、2秒、3秒……
沈燃内心变的焦灼,明明只是那么几秒钟时间。
忽然,感觉到自己被拥入怀抱,他惊愕的抬头,就撞进了女生柔软的头发里。
“妈妈说,抱抱是最能安慰人的动作了,现在你开心一点了吗?”
沈燃怔愣,我开心吗?
他抬起双手缓缓回抱,将头埋在对方尚且稚嫩肩窝,缓缓说了声:“嗯……”
?
沈燃被医生确认无碍后就退了病房,项冉父母也在旁边,项冉就这么被牵着。
“小同学,你怎么会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啊,要不是冉冉及时发现……”
说话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她的脸上是遮盖不住的担忧。
对比自己洗的发白的衣服和开胶了的鞋,沈燃有些局促的抓着衣服,低着头。
他觉得面前的阿姨身上真的好闻,而且也很善良。
“谢谢阿姨关心,我没什么事,只是不小心扯到了,医药费我会尽快还给您的。”
蒋媛惊讶于这个男生竟然这么懂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没事没事,这个钱你不用还,如果实在觉得愧疚那就好好谢谢冉冉吧。”
说着又推了推自己身边的女孩。
昨天两人就见过面,沈燃觉得她像一个小太阳。
“沈燃,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项冉并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打招呼。
沈燃点点头嘴角扬起微笑回道:“你好,又见面了。”
蒋媛想到什么,突然一拍手,说:“你们好像是一个学校的吧,那以后好好相处哦。”
“啊,好的。”
“诶呦,真乖……你说是吧老公。”
“啊?啊……对。”项荣从手机中抬起头,和蔼地笑了笑,又自然的搂住姜媛的腰。
“小燃住哪里?我们送你吧。”
沈燃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项冉看出沈燃为难,替他解围:“燃燃不同意也没办法嘛,不要为难人家啦。”
蒋媛只好点点头,毕竟她看沈燃确实不太乐意的样子。
“那跟我们去附近吃个饭吧,都中午了,你肯定也饿了。”
沈燃还想拒绝,但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让他羞红了脸。
顿了顿,抬眼看着这一家真诚的笑容,心下微动,点点头说:“……好”
说是附近确实是附近,开车穿过一个街道就到了。
项家父母问了问忌口,沈燃想了想只说不太能吃辣。
项冉叹了口气,但还是无奈接受了。
吃完饭,沈燃被项家父母和项冉送到公交站等车,他郑重的向他们鞠了个躬,说了声谢谢。
蒋媛只是笑着说:“没关系啊,多带带我们家冉冉就好,她平常也不主动与人交友,问为什么,结果冉冉说他们都太笨了,好幼稚。”
“妈妈,别拿这种事说出去嘛。”
项冉抱着自己母亲的腰撒娇,看的沈燃很羡慕。
注意到公交车缓缓驶入车站,他挥了挥手,上了车。
投了零钱坐定后,他望向窗外。
一家三口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她肯定很幸福吧,毕竟那么聪明大方的一个女孩。
好羡慕。
沈燃靠着窗坐,紧紧抱着书包,阳光透过窗户斜打在旁边,却完全避开了他。
他垂眸,注视着悄悄跑走的阳光,抿抿唇。
突然出现的一束光而已。
太阳普照万物,不光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