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一下肚，肚子里就传来绵绵密密的疼痛，冯芷颜小脸微白，对着陆阳虚弱一笑。
“陆阳，其实试毒研制解药的话，用小动物做实验体并不是最佳选择，医者亲自试毒才是最好的，这样才能更准确的发现毒素的特点。”
“先前是我怕死，所以才没有亲自上，但如今再不研制出解药，慕尧尘只怕熬不过去了。”
“你过来把你家王爷拉开，扶我到隔壁去，我要闭关五天研制解药。五天后，我若出来，你家王爷便能活。若不出来……”
剩下的话没有说。
但陆阳也明白了她要说什么，若出不来唯一的结果，便是他同时给王爷和冯芷颜收尸。
他微微叹息一声，“冯姑娘你这又是何必？”
陆阳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冯芷颜会为王爷做到这个地步。
冯芷颜秀目带着泪，微微一笑，“我不得不这样，毕竟我欠了他两条人命。”
陆阳好奇追问，冯芷颜却无论如何不肯再开口，只催促他快点把慕尧尘拉开，扶她到隔壁去。
世间时光缓缓流逝。
慕尧尘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时，看着熟悉的帐篷顶，只觉恍如隔世。
脑袋还是有些昏沉，他下意识去寻找怀中的幽香。
但一低头，怀中一片空荡，他微微怔住。
神智迷糊的那段时日里的记忆蜂拥涌进他脑海里，他恍惚记得自己抱着冯芷颜不放靠她身上的幽香缓解头痛。
有一次，头痛令他发狂，他还不小心咬伤了冯芷颜的肩膀。
如今佳人消失幽香泯灭，慕尧尘看着自己空荡的环抱，一时有些不适应，下意识问：“她人呢？”
陆阳见他醒来，本是很欣喜，但他一醒来就找冯芷颜，陆阳不觉有些心虚，含含糊糊道；“在隔壁。”
慕尧尘看着自己空荡的臂弯，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没话。
许久后，他清淡开口：“找她来，我头有些疼。”
“头疼？”陆阳一惊，想起什么，手忙脚乱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王爷快，快点吃药，这是冯姑娘给你备的缓解头疼的药。”
慕尧尘面无表情瞟了眼递到嘴边的漆黑药丸，没有张嘴，而是慢慢抬眼往上朝陆阳看去。
那一眼无波无澜，没什么情绪。
陆阳却被看得心里一紧，莫名读出了黑眸里的不悦。
他灵光一闪想到，也许王爷并非真的头疼，而是借口想见冯姑娘。
这么一想，陆阳简直要冒出冷汗，不由支支吾吾道：“冯姑娘如今有些忙，只怕不能来见王爷。”
慕尧尘淡淡开口：“她忙什么？”
陆阳更加心虚了，眼神游移，小声开口：“忙着研制王爷所中之毒的解药。”
他那副模样明眼人都知道不对劲，慕尧尘于是微眯起了眼睛，“陆阳，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我没有。”陆阳反应激烈地否认。
没想他话一落，隔壁帐篷突然传来“砰”一声巨响，好似是什么东西被撞倒。
紧接着，女子的闷哼隐约传来。
慕尧尘隔着帐篷看向隔壁，“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陆阳越发地战战兢兢。
既然从陆阳这里得不到答案，慕尧尘面无表情下床，扯了大氅过来往身上一披，便抬腿往隔壁去。
陆阳劝说无用，只能苦着脸跟在他后头。
到了隔壁帐篷，门口有两个侍卫守着，他们见到慕尧尘醒来十分欣喜，想也不想，便开门让他进去了。
陆阳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那两个侍卫，想了想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守着。
慕尧尘慢慢走进帐篷，第一眼看见的是倒在地上的木架子，架子上放着几个晒药草的竹编簸箕，里面的药草倾洒而出落了满地。
一个瘦弱的女子痛苦地蜷缩在角落里，一手捂着脑袋呻吟，一手捧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吐着血。
猩红的液体落在地上，染红了一地的药草，异常地刺目，慕尧尘眼角一缩，抬腿慢慢往那个角落走去。
冯芷颜听见了脚步声，但她如今头疼欲裂，疼得眼前发黑，已没有力气去看来人是谁，只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喝道：“出去！”
“我分明说过，研制解药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
谁想那人脚步一顿后，又继续朝她走来。
不一会儿，那双长腿便站在了她面前。
冯芷颜浑浑噩噩间，从胳膊肘抬起脑袋，她那张莹白的小脸因为试药，如今中毒变得青黑丑陋。
唯有一双秀眸仍旧潋滟如秋水，她失神的视线沿着那双长腿慢慢往上看去。
门外几缕光线穿过未合拢的帘子缝隙钻进来，落在来人高大挺拔的身躯上，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隐在光晕中。
冯芷颜微眯眼，待看清来人竟是慕尧尘后，眼睛一缩，惊吓转过脸去，生怕他看见了她的丑样子。
她知道自己如今十分难看，不仅脸上，连她手上皮肤，都因为试药而中毒变得青黑一片。
但可惜她的奢望落空了，只听得背后传来慕尧尘略带寒气的声音，“你的脸怎么了？”
冯芷颜没吭声，僵着身子，不敢回头。
慕尧尘皱眉，弯腰要去将面前女子的脸扭过来。
然手还没碰上她，就听见冯芷颜惊慌低喝“别碰我”，一边说着一边往角落缩去，还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膝盖里不给任何人看。
慕尧尘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定定看了冯芷颜瘦弱的背脊许久，黑曜石般的眼睛神色莫名。
片刻后，他落落起身，抬腿出去了。
只前脚刚踏出去，帐篷的门后脚就被关上了。
冯芷颜倚在门后，心脏鼓噪，女子爱美，她的丑样子差一点就要全部暴露在慕尧尘面前了，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慕尧尘回头看着被关上的帐篷门，神色淡淡没有说什么。
一旁的陆阳反而有些不安，“王爷？”
慕尧尘瞥了他一眼，抬腿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到底怎么回事，你老实交待。”
陆阳不敢再瞒，老老实实把冯芷颜以身试毒研制解药的苦心说出来。
慕尧尘听完没有说话，只眺望着远处的山景微微失神。
陆阳想了想，大着胆子道：“王爷，我觉得那冯姑娘喜欢你。”
“一个姑娘家抛却性命不顾也要救你，她应该是欢喜你欢喜得不行。”
慕尧尘慢慢回过头来，脸上带了点不可思议，“她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