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眨眼夜深,烛火摇曳的帐篷里,冯芷颜小脸通红发着高烧,额角不停渗出虚汗,呓语着沉浸在梦境中无法醒来。
她又梦见了当年救她的那个年轻的蜀王世子。
不过这一次慕尧尘没有将她带出苗疆密林,而是将她从马背上推下去,冷眼看着她跌入万丈悬崖。
梦境中的她不停下坠,无穷无尽,没有尽头。
冯芷颜惊喘一声,吓醒了。
她手撑在床上要起来,然指尖传来剧痛,她闷哼着重新倒回被褥里。
怔愣抬起手臂,看着那十个血肉模糊的指头,冯芷颜眸中慢慢闪现水光。
她恍惚想着,她悬崖上从刺客手中救了慕尧尘,又被他误会受了这等酷刑,这种种是不是已经连本带息还了当初苗疆的相救之恩。
等她再还完其他的,她是不是便可以与慕尧尘山高水长再不相见了。
冯芷颜的水眸怔愣淌出两滴清泪。
她不明白,她与年少时的救命恩人怎么闹成了如今这样子?
指尖的疼痛,打碎了她积攒了几年的对慕尧尘的好感,那颗自重新遇见他后便激动不已的心,一点一点慢慢沉寂下来。
彼时,门外有声音传来。
冯芷颜立刻闭上了眼睛,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门帘微动,陆阳掀帘进来,回头与他身后端着药碗的陆姑姑说着话。
“陆姑姑辛苦你了,实在是我们这边都是男人没有女的,冯芷颜又高烧不退,所以只能请陆姑姑来帮忙照顾一二。”
按理说冯芷颜算是囚犯,但自家王爷白日那番话好像是暂时要保冯芷颜性命,但冯芷颜白天遭受刑罚后便发起了高烧,怎么也退不下去。
陆阳生怕一场高烧便把冯芷颜的小命给送掉了,于是厚着脸皮想去宁乐公主那里借个手脚伶俐的小宫女来照料一下病人,谁料陆姑姑一听,就自告奋勇来了。
“小事一桩,陆大人客气了。”陆姑姑捧着托盘上的药碗进来,客气与陆阳说着话。
“那陆姑姑你忙,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说着,陆阳掀开帘子出去了。
陆姑姑放下手中的托盘,缓步走到床前,神色不明看着床上的冯芷颜。
冯芷颜听见动静,慢慢睁开眼睛,看见陆姑姑站在床前,不由含着泪光,小声而委屈地叫了一声“娘”。
她极力压低了声音,生怕门外的陆阳听见,然后拖累了母亲。
陆姑姑眸色幽深,看着她含泪的可怜模样,又水眸去看那十根受伤的纤纤玉指,抬手轻轻碰了碰。
“疼吗?”
“疼。”冯芷颜小声撒着娇。
想到母亲既然能来这里,说明已经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怕母亲误会,冯芷颜赶紧为自己解释。
“娘,我与突厥人没有关系,我没有与他们勾结。”
陆姑姑彼时,正端起药碗要给冯芷颜喂药,闻言抬眼投来淡淡一瞥。
“当真没关系吗?”
她的声音又轻又淡,带着说不出来的意味。
“那苏合身上逢春医馆的玉牌又是怎么回事?”
冯芷颜眸子一缩,诧异极了,“玉牌?”
陆姑姑点头,“苏合尸首从乱石堆挖出来那日,突厥人让我们派些宫女去帮死者整理仪容妆发,我也去了,正好在苏合身上发现了你在山洞中丢失的那块玉牌。”
“阿芷,苏合便是山洞中与你春风一度的人,你与突厥人并非没关系。”
冯芷颜既错愕又茫然。
半响,她垂眸喃喃道:“慕尧尘是不是知道我跟突厥人有过肌肤之亲……”那几个字她说得异常艰难。
说完,小脸一阵惨白。
“所以才对我起了疑心,怀疑我与突厥人勾结?”
陆姑姑摇头,“这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厌恶景帝把他未婚妻换成了你,想栽赃你赖掉这门亲事。”
“什么?”冯芷颜吃惊得水眸微瞠,“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未婚妻?”
待她从陆姑姑口中知道,景帝把宁乐公主换去突厥和亲,为陪慕尧尘一个妻子又把她指给了慕尧尘的荒唐事,半响说不出话来。
“这个太荒谬了。”
冯芷颜有些回不过神地怔怔说道。
在她失神时,陆姑姑竟朝她跪了下来。
“母亲,你这是干什么?”冯芷颜慌了,手忙脚乱下床去扶陆姑姑。
她忍着指尖的疼痛想要把母亲拉起来,但陆姑姑却死死跪在地上,“阿芷,母亲求你件事。”
“母亲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我答应你便是。”母跪子乃是大不孝,冯芷颜一心想让陆姑姑快点起来,想也不想便满口答应道。
陆姑姑仍是不起来,抬头看着她道:“阿芷,母亲想让你退婚,把慕王爷还给宁乐公主。”
冯芷颜从来没想过同宁乐公主争抢慕尧尘,至于这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婚约,她也没想霸着不还,但退婚,还是退皇帝金口玉言赐下的婚约,冯芷颜感觉有些头疼。
“母亲,这婚能退的话我肯定是要退的,但皇帝陛下那边……”
陆姑姑目光灼灼看着她,“我有办法,能让皇帝答应退婚。”
“什么办法?”冯芷颜好奇问道。
陆姑姑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认下与突厥人勾结的罪名,如此景帝绝对不敢把一个突厥探子赏给手握兵权的异姓王当王妃。”
那荒唐的话撞见冯芷颜耳朵里,她一惊,下意识放开陆姑姑,震惊地后退了两步。
“母亲你说什么?”冯芷颜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希望自己刚才听错了。
没想她的生母再次字正腔圆地重复刚才那个荒谬的提议,“我说你认下与突厥人勾结的……”
“母亲!”冯芷颜惊叫着打断了她,喊完神情恍惚,水眸慢慢沁出泪光。
“母亲,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勾结外族,轻则杀头重则灭族,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竟让我认下,认下莫须有的罪名。”
说到后面,冯芷颜都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