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姑姑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宁乐一脸疑惑,“姑姑你想说什么?”
犹豫了下,陆姑姑到底没把那逆女的真正身份说出来。
“没什么。”
“我是说,如今一切都只是公主的猜测而已,不如我替公主去探探那姓冯的口风,若她不是山洞中的女子自然好,公主手上也免沾了人命。”
“若她是的话,我自会替公主处理她。”
最后那句话,陆姑姑说得很冷,没有半点犹豫。
宁乐公主想了想,同意了。
所以,当冯芷颜从山里回到她自己的帐篷时,便看见陆姑姑带着几件女子的衣服找上了门。
见来人竟是先前避自己如蛇蝎的生母,冯芷颜觉得有些错愕,手忙脚乱地将人迎了进来。
陆姑姑打量了一下帐篷,又上下仔细看了冯芷颜几眼,微笑开口,“长大了,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
冯芷颜近亲情切,感觉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陆姑姑见她紧张,微微一笑,把带来的杏仁饼拿了过来,“我亲手做的,你尝尝,小时候你最喜欢我做的点心了,尝一下我的手艺有没有变。”
冯芷颜看着那杏仁饼,一时有些愣住了,她从小到大对杏仁过敏,吃了会全身起疹子,痒得不行。
“怎么了不喜欢吗?”
“阿芷,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丢下你,执意进宫照顾宁乐公主?”
阿芷是冯芷颜的小名,她已经好多年未能听到母亲这么叫她的小名了,见母亲露出失落的神色,冯芷颜坚定拿过一块杏仁饼放进了嘴巴里。
“我没怪母亲,杏仁饼很好吃,像以前一样。”
陆姑姑重新展露笑颜,“好吃就好。”
她将托盘上的几件衣服又拿过来介绍,“这是我闲着无事给你做的衣服,你换上,看合不合身。”
梦中期盼已久的亲情突如其来,冯芷颜只觉在梦中,十分不真实,吃了杏仁饼后,又迷迷糊糊地被哄着脱下了旧衣。
她根本不知道陆姑姑借给她脱衣服的机会,看了看她的两只胳膊,那上面白皙细嫩,已经没有那颗代表女子贞洁的守宫砂。
陆姑姑一怔,神色复杂地看向冯芷颜。
“怎么了?”冯芷颜不明白母亲为何是这种眼神。
陆姑姑没有回答,反而拿手指点了点她脖子上还未消退的暧昧红痕,反问道;“这是什么?”
冯芷颜一惊,慌张把快要脱下的衣服又重新穿上,紧紧捂住脖子。
“没,没什么。”她慌极了,说话都不利索地带着颤音。
昨夜是她不想提起的噩梦,而如今被母亲发现,她生怕好不容易来亲近她的母亲误会她是个不自爱的女儿,而对她失望。
但现实往往相反,她越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只见她母亲失望地看着她道;“你还骗我。”
“我成过亲又生下了你,难道还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阿芷,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会失了清白?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被男人骗了?”
“你告诉娘亲,娘亲替你去找她算账?”
冯芷颜愣愣看着母亲,慢慢红了眼眶,她原以为母亲失望后会转身离开,然后再十几年不理自己,却没想到她竟会说要去教训欺负她的那个男人。
“怎么哭了?别哭,有什么委屈告诉娘亲,好不好?”陆姑姑慈爱地擦拭冯芷颜脸上的泪水。
冯芷颜再也忍不住,扑到母亲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哭自己这十几年被冷落的委屈,哭自己昨夜被陌生男子夺取清白的惊惧。
一边哭一边将自己在山中的遭遇说了出来。
哭到最后,她都打起了哭嗝。
冯芷颜很是不好意思。
陆姑姑一边帮她擦眼角残余的泪珠,一边笑了,“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那些不开心的事,哭出来就好了。”
“不过女子贞洁到底重要,虽然昨晚的事虽怪不得你,但世人向来对女子苛刻,若是知晓你清白已失,只怕不知道会怎么非议你,所以昨晚的事,除了我外,你绝对不能再跟第二个人说起。”
“便是你父亲、爷爷,也不能说,明白吗?”
冯芷颜只当她是为自己好,点头应下了。
母女俩说了很久的体己话,直到夜深了,冯芷颜才恋恋不舍地送走母亲。
她没有看到,她的母亲出门后,那双慈爱的眼睛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而宁乐从陆姑姑那里得知一切后,慌了。
“果真是她!不行,她不能再留,要是她不小心把这件事告诉慕尧尘怎么办?”
“姑姑,你帮我想想办法!”
陆姑姑想了想,还是把冯芷颜的身份告诉了宁乐公主。
“什么?”
“她是冯芷?她改了名字?!”
宁乐公主大惊。
下一刻,不知想到什么,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神情奇异地带着惊惧。
“不行,她既然是冯芷的话,那就更该死了!”
宁乐霍地扭头去看陆姑姑,死死盯着她,神情似癫似狂。
“姑姑,你是选我,还是选你的‘亲生女儿’?”
后面那四个字,宁乐腔调奇怪,加重了语气,好像意有所指。
陆姑姑心里一跳,以为她知道了什么。
再认真一看,宁乐公主脸上癫狂的神情已经不见,好像刚才是错觉一样。
但不知为何,陆姑姑心里就是异常地不安,她心口砰砰砰地乱跳。
见小公主还在盯着她看,陆姑姑咽了一下口水,沙哑回道:“自然选公主。”
“冯芷颜虽然是我的女儿,但她害死了您的母妃,我与你母妃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所以我不可能原谅那逆女。”
宁乐进一步逼问;“那我要对她动手的话,姑姑可会拦我?”
见宁乐公主当真要杀那逆女,不似开玩笑,陆姑姑忙劝道;“公主稍安勿躁。”
“如今冯芷颜在蜀王身边当婢女,蜀王何等人物,若是动他身边的人,他不可能不察觉,若是牵扯出山洞里的事,岂不是得不偿失?”
“还是静观其变为好。反正冯芷颜已经被我唬住,绝不会把她失了清白之事告诉任何人。”
“所以公主先忍耐这几天,等山路通了,再把她远远打发走就是了。”
宁乐公主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所以最后还是被劝住了。
不过她心里仍是不安,冯芷颜就像一颗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冯芷颜不知道有人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寝食难安,她因为母亲的探望,高兴得一晚没睡,一边抓着身上吃杏仁饼过敏而生的红疹,一边傻乐了半宿。
甚至第二天,去给慕尧尘把平安脉相时,她也是喜笑颜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