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用不上,还请文大夫回去之后将它改进得越有益越好。”
“这是应当。”
“是。”文印自然是要回去继续改进的,这东西毕竟是新玩意,虽然他已经确定无害,可还是要多研究研究的。
又过了数日,乃是之莹的满月,因这也是薛怀安回来之后,头一次太子府的大宴,所以,顶着各种名头上门来的客人,从天没亮的时候就来了。
只是因为谁都知道太子府里的两位身份最高的女性都没办法待客,所以到是没有女眷过来。
就算如此,前头也热闹得要命。
孙?躺在床上,看着床帐,外头的喧闹声、丝竹声传进来,让她只觉得胸口又闷又热,直想骂人。她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前些日子她连自己不对都感觉不到。
“太子妃,喝药了。”春霖端着药碗进门来。
孙?接过碗来,少有老实的一仰头把药灌了个干净:“秦嬷嬷呢?这几日怎地都不见她?”
春霖端着药碗,一听孙?询问立刻把头垂下了:“嬷嬷……回家去了。”
“回家?”孙?冷笑一声,“她是上回的苦头还没吃够吧?”她高兴啊,总算能有个人让她发泄怒气了。
“是吴氏那边准的,也不知道他们一家现在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孙?的脸色立刻就青了,原本已经躺回床上去的她噌一声坐了起来,直如厉鬼一般。春霖吓得退后两步,孙?已经抬手拎起床上的瓷枕扔过来了,“她算什么东西!敢插手本宫的人?!”
得亏孙?久病,腕力不足,瓷枕又是个沉重物件,所以没扔在春霖身上,却是落在她脚前三寸处,砰的一声碎瓷四溅。春霖不自觉的小调了一下,如今夏日还没过去,春霖穿的衣裳还单薄得很,这一下子瓷片就在她小腿上刮出了几道痕迹。
春霖咬牙忍着,好悬没哭出来。
“去!把吴氏那贱人给本宫叫来!”
“……”春霖已经退到门边上去了,她哪里有那个本事把人家吴侧妃叫来啊?别说是她,就是孙?现在只进跑到闲云雅居门口去,看人家让她进门不?不过春霖心知孙?这是疯病又犯了,因此不敢叫疼,更不敢说真话,“吴氏正在坐着月子呢,出不得门。”
“她不来!本宫去!”孙?说着就从床上下来了,可谁知道步子刚迈出去,登时就两腿一软跌在了地上。
她生的时候难产,生完了月子里又没有好好将养,吃不下睡不好的,曾经雍容美艳的一个人儿,如今干瘦干瘦的,且闭奶的药都没开,可愣是半点奶都没下。她这是坐月子的一个月,也是重病的一个月,哪里走得动路呢?
孙?不管是下地还是摔倒都太突然了,春霖都没反应过来。
于是孙?啪的一下就跪在满地的碎瓷片里:“啊!”她一声惨叫,除了生孩子,她还没受过这么大罪呢。孙?想从碎瓷片里离开,可是满地都是,她手脚又无力,几下折腾的结果反而是弄得自己伤口更深或者更添新伤。
“太子妃!太子妃!”春霖赶紧去搀扶孙?。
“呜呜呜呜……疼!啊!别碰我!”
孙?这时候要是接着春霖的搀扶,赶紧两步就能到床上去,可就跟生孩子时她死活不用劲结果差点一尸两命一样,现在她非但没顺着春霖的力气来,反而还挣扎了起来。
“你要害我啊!救命!”
春霖也不是多有力的人,孙?的不老实,不但让她自己更添伤痕,也让春霖跟着倒霉。
“来人啊!来帮忙!”
春霖一阵喊,总算是叫进来了其他人,一起合力把孙?抬回床上了。只是刚帮忙的几个人多多少少也都有些伤。
这自然还不算完,几人匆忙把女医叫来了--就是孙家之前叫来的那位,这位女医在太子府吃香的喝辣的,可是真没派上多大用场。问题现在孙?伤的地方,胳膊勉强无妨,但两条腿那是能给大夫看的吗?
孙?躺床上哭,一边哭一边口申口今,还闹腾:“让吴氏来!让太子来!本宫要看孩子!”
春霖自己也疼得要命,可现在她当然不能下去上药去。只能跟其他人一起顾着孙?。幸好孙?体力不好,闹腾了一阵,也不知道是晕过去,还是睡过去了。
女医也才能给老实下来的孙?疗伤。
春霖直起腰,一身虚汗和伤口的走出了门去。
“春姐姐,让我给你看看伤口吧。”女医紧跟着出来,笑对春霖。
春霖吩咐了人通知太子和闲云雅居一声,对女医点点头,回自己房里了。
吴婉清听过叹了一声,给孙?送点药来,其余的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薛怀安正在宴客呢,小厮承平把他叫到边上细细一说,薛怀安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关于孙?这疯癫的情况,薛怀安到是打探过,有些妇人确实在生育前后会得了疯症,说是产妇怀孕期间碰了脏东西才会如此。
薛怀安是不信她碰了什么脏东西的,可她这个样子,早晚会出大事的,这让他不得不将计划提前了……
等到承琅满月的时候,薛怀安的两个弟弟也从外地赶回来了。因为薛敬轩要正式登基为帝了。但除了这个板上钉钉的事情之外,让人们议论不绝的还有定都的问题。
之前的大齐宏京已经是两朝古都,然而十多年前荒宗出逃,叛军火烧宏京,曾经的古都已经湮灭一空。可烂船还有三分钉,宏京再怎么破烂,宫室的根基还在那,城墙和城市的布局也是放眼中原最符合一国之都排场的。
但也有人说,宏京的龙气已泄,为都则有害于国运,还是另换别处为好,比如现在大家住的源埠就挺好啊,也算是炜国的兴盛之地了。换个源京的名儿,再划出来一块地方建宫殿,不就什么都好了吗?
除此之外,还有因为各自的立场不同,提名不同城市的,每天朝堂上都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因此,薛敬轩的登基大典都要推后了。
薛怀安并两个弟弟薛怀瑾、薛怀宇,自然也少不了出现在朝堂上,并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总是坑蒙一气的两人,这次却有了不同意见。薛怀瑾是宏京派,薛怀宇是源埠派。
“那大郎以为何处定都为好?”吴婉清总算是出了月子,能够到外头来跟薛怀安拉着手,一边聊天一边散着步。
“我倒觉得……廖廷不错。”
吴婉清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廖廷那是哪里?近乎就是边塞了,史上薛家刚到廖廷的那几天,狄人数次破关劫掠,听说前几日衍国公的女人、老婆都有被抢走的。吴婉清知道薛怀安到如今还没在朝堂上发表意见,可真是她都没想到,薛怀安属意的是这么个地方。
薛怀安看着吴婉清的表情,并不意外,这事儿他是第一次说出口,薛怀安的将军和幕僚都不知道,就是因为薛怀安自己都觉得他有点异想天开。
薛怀安想着,是否要另作他想。却不想吴婉清都笑得灿烂无比:“大郎丈夫雄心,当世无二。”
这下眼睛大的是薛怀安了:“婉清知道我为何会如此想?”
“天子守国门……呀!”
薛怀安一把抱起吴婉清来,原地转起了圈圈!
古人诚不欺我,人生有一知己足矣……
远远跟着的仆役们都赶紧侧身低头,非礼勿视。
两人闹腾完,继续拉着手绕着湖边走。吴婉清在房里困得久了,如今真是恨不得一直就在外头。
“大郎,可要我管管富贵雍容那头?太子妃疯病的事儿,传得已经是越来越厉害了。”
“无碍的,这事儿是我要传出去的。”
“那昨日孙家老太太递了帖子,可要孙家人过来?”吴婉清虽然有点奇怪,毕竟这太子妃的事儿,也算是朝薛怀安泼脏水了,外头说什么的都有。尤其是说薛怀安宠妾灭妻,以至于太子妃疯癫。这给薛怀安原本无暇的美名上,泼上了一层污点。但这事儿竟然是薛怀安自己干的,虽然她不能像刚才那样立刻想明白因由,但想来便是无妨的。
“正是让他们过来才好。”薛怀安又点头。
“好,我也让富贵雍容那头准备准备。”
“婉清……”
“嗯?”
薛怀安明显是犹豫再三,可最终还是说出了口,不过却是在她耳边将声音压得不能更低:“婉清,我过些日子怕是要受伤的。你到时候,莫怕。”
吴婉清的表情未变,可心口里却是噔的一下子狂跳,眼前浮现的就是当年在廖廷的时候,薛怀安那一身的伤,一身的血。
“大郎……就不能不用自伤的手段吗?”
“若不用自伤,我也没有其他办法啊。”薛怀安看着吴婉清,眼神柔柔的。
他们如今要面对的敌人是薛敬轩啊,是太子的君,是薛怀安的父。无论何种身份,薛敬轩都在纲理伦常占据着无上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