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不会为了一点可有可无的享受,而冒着失去吴婉清的危险呢?
薛怀安是个聪明人,他不干那赔本的买卖。
放下这些私人的原因,孙?唯一增加她在薛怀安心中分量的,就是她的身份。
孙家嫡女,联系孙薛两家的纽带,以及薛怀安的正妻,这让薛怀安必须给她一定的尊重。
可孙?自从嫁进来的种种作为,却又在一点点的亲手将这点分量磨削掉--这样一个反复无常,言而无信,还自以为是的女人,若是薛怀安给她的脸面再多点,会不会反而让她产生什么错误的联想?
“孙小姐找在下有事?不知是何事?”
听薛怀安现在还叫孙?小姐,连一声夫人都没有,边上伺候的秦嬷嬷和春霖都把头压得低低的。
孙?大概是这些日子打击大了,长进了些,因此依旧表情明媚,仿佛是没意识到这话里隐藏的意思:“我听来报信的人说,夫君是刚从外边回来?那先不忙正事……”薛怀安眉头皱起来了,身体向前倾斜,看这意思是要起身,孙?赶紧收回前言,“这住进大都督府也有几日了,该认识的也都认识了,都道是男主外女主内,不该让夫君两头忙着,我就想着,帮夫君分担分担。”
薛怀安笑了一下道:“这事小姐要是不提,在下过两天也回来说的,不过既然小姐心急,那么也就择日不如撞日了。”
从大都督府开府,薛怀安就开始头疼这事了。按照他自己的意思,那当然是把大都督府交给吴婉清最好了,可是不能这么干。
薛怀安自己都是无所谓,可是宠妾灭妻传出去,更是给吴婉清找麻烦。想想他爹薛敬轩一直以来对吴婉清的态度……
可孙?这性子,薛怀安可不敢把吴婉清交给她管,尤其他还得常年出征,说不准哪次他回来了,吴婉清坟头上都长草了。
思来想去,薛怀安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按理说,这全府都交给小姐才叫我安心。”薛怀安笑眯眯的,怎么看怎么温和俊美,“不过,一方面在下乃是军职,这边的前院是我的幕府办公的地方,文人武将往来实在是不方便。所以,前院的事情就交给鸿宝了。小姐不用担心,前院有自己的厨房,也有自己的私库,一应所需都不从后院走。”
孙?有些不快了,但是这一想薛怀安说得也没错,只能继续挂着笑点头:“夫君说的是,我一内宅妇人,还是该少抛头露面的好。”
孙?却又想,薛怀安能把好好一个大都督府拆成什么前院后院,那他也能把整个后院拆成个左院右院,那吴婉清怕是要从她手指头缝里脱出去了。
果不其然,薛怀安又道:“至于后院,却是早时候建府的人就疏漏了的,库房在西边,到时离着富贵雍容不远。可是大厨房却在东边,离富贵雍容太远了些,这饭菜要是送过来,即便是夏天,那也要冷得起腻了。”
“唉?大厨房,不就是在左近吗?”
“小姐不知,那却是我看了这府里的构架之后,另建造了个大厨房。可原先的那个若要拆了,浪费不说,东边院子住着的人也不方便。”
“……”孙?抿了抿嘴唇没言语,心说到是让我猜对了,没分左右,可分了个东西,东边院子住着的,可不就是你那黑漆漆的心肝肉吗?
“既然有了两个厨房,那东西两头出也方便些,可既然分了两头,那小姐管起来就麻烦得很了,因此我想着,不如库房也分两头,大头自然是小姐管,小头便由婉清管吧。”
孙?的手抓着手绢,指甲滑破了手绢的绢面,已经戳到了她自己的掌心里。
换句话说,薛怀安这是把院子都拆了,就给了她一个干巴巴的富贵雍容。这可真是半点脸面都没给她啊,她眼圈已经发红,却并非是要你落泪,只是怒极罢了。
薛怀安自然是瞧见了她这幅模样的,可他却丝毫也没有收回这番话的意思,总不好为了一时心软,让吴婉清说身陷危机。
“既然是为了方便,那分了两个厨房确是无妨,可是何必还要出一个库房呢?好叫夫君知道,妾在家中,七八岁起便跟着长姐掌理府中中馈,莫说是两个厨房的事儿,就是九个十个,妾也能帮夫君处理得妥妥当当。”
孙?挺直了背脊,高高将头昂起,别管家族如何,这是她世家女子的骄傲。
薛怀安却是并没顺着她这话朝下说,而是站了起来:“这事儿今日既然与小姐说了,那便这么办的,明日就会有人将西边库房的钥匙送来,日后还请小姐麻烦了。”
语毕站起来便朝外去了,半丝犹豫都无。
这却不是薛怀安心狠了,他只想着让孙?早点断了念想,痴妄,这府里也能早一日平静太平。
“怎地做起针线来了?如今可正是易伤眼睛的时候。”薛怀安一进门就见吴婉清缝着什么,不由佯怒,抬手便要去抢。
吴婉清停了针线,躲闪薛怀安的魔抓,两人一抢一躲间,看出来吴婉清缝制的乃是一件腰封。
“刚做了一会儿,并没什么,实在是一个人在房里太无聊了。”
“那些摆件都不合你的心意?”薛怀安防着吴婉清无聊,昨个就让鸿宝开他的库房取了许多小摆件出来。这些东西都为金银玉石所做,大的不过拳头,小的只有核桃,多为动物形态,诸如十二生肖,也有铁甲将军,威猛步卒,也有神仙妖怪之类的,做来转为了让人把玩观赏的。
“看着是好看,但是看一会儿也就腻歪了。”吴婉清也有点不好意思。
这些东西,随便拿出一件,都能让一些人赏玩个大半天,但吴婉清却只把那将军、步卒之类的拿来摆弄了一会,就实在是懒得看了。
“也怪我!”薛怀安拍了一下额头,“我那有几张好弓,几把好刀,回来拿来给你。”
果然,吴婉清瞬间便振奋起来了:“对了,我的鸣凤弓和大刀都到了吧?怎么没见着。”
“没给你送来吗?”薛怀安抬头看着流觞,“你让承平去问问,怎么回事。”
“也叫上饭吧。”吴婉清加了一句,且斜了薛怀安一眼,“早便使人来说,来了便要吃饭了,我等你等得也早饿了。”
“啊!我说就是忘了点什么呢?原来却是忘了吃饭。”薛怀安做恍然大悟状,“谁让我看了婉清立刻满心的欢喜?人道秀色可餐诚不欺我,可不就是餐着婉清的秀色,我便就真个忘了吃饭了吗?”
“什么时候学得油嘴滑舌的?”吴婉清笑。那领命下去的流觞也是遮着唇,一脸笑意的。
“不过,我还是得把这个做好了。”吴婉清把藏在枕头下面的腰封又拿出来了。
“让我难受是不是?”
“别这么性子急,我的意思是先找个好地方放着,等我出了小月子再做。”吴婉清把东西拿出来看着,“本想一路上能做好,见着你就能让你穿上的……然后,我就能做些小衣服了。”
薛怀安心中刺痛,搂住吴婉清的肩膀。吴婉清歪头看他,笑着道:“我如今已经没事了,刚才我想着,给你做好了腰封,还是要继续做小衣服的,孩子总会有的。”
“对,总会有的。”薛怀安吻了吴婉清的额头一下,这就是他的婉清,没什么事儿能将她打倒,坚强自信,让他这男儿都时常自愧不如。却并非一味强硬,自有柔情蜜意在心田。
他抬手拉过那腰封,一看便知这大概是吴婉清至今为止做的最精细的一件物件了。腰封结扣除乃是麒麟头,左右各是一个麒麟的身躯,又有云火纹绣满了剩余的一半位置。且这腰封是丝绸、牛皮、棉布数层制成,拿在手上分明挺括结实,却又触之柔软,舒畅。
并非是为了讨好吴婉清,实在是薛怀安一看了就喜欢。
“婉清巧手。”学坏如拿来在自己腰上试了试,果然这腰封的形状也是无比贴合他身形,虽说精致细腻上比之绣娘巧匠所造的稍有欠缺,可对他个人来说,却是再适合不过的了,“你给我做的那皮甲我还留着呢,可惜不能穿了。”
那皮甲当然不能穿的,且不说薛怀安如今的体型,是如何也无法把自己塞进去的。便说他穿着皮甲曾经经历过一场“行刺”,皮甲上的几个洞还历历在目呢。
“不是后来又让工匠照着那个式样给你做了两件吗?”
薛怀安暗道一声坏了,却是说漏嘴了,好好的一个英雄豪杰顿时露出了如被捉顽童般的扭捏姿态:“可是那些工匠做的,我总觉得穿上有些不舒服。”
吴婉清是多熟悉薛怀安的身子,那是从小抱到大,虽说中间授受不亲了一段时间,可后来又抱上了。她做出的那内甲,看似粗糙,薛怀安穿上却是除了闷热些外,最是舒服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