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婉清装作不在意外边的喧闹,实际却是竖起了耳朵努力听。万幸除了天生力大外,她这耳朵和眼睛也都是极好使的,尤其外边闹腾的声音可真不小。
在众多吵闹声中,有一句嬉笑声让吴婉清听得最清楚明白:“这可是要送去给国公爷和大郎的东西,都小心准备着!”
“!”
吴婉清脑海中啥时闪过万千思绪,当即便站了起来。
两个粗妇立刻便上来拦阻,在她们看来,吴婉清虽然高大,但人瘦瘦的,自己却膀大腰圆又是干惯了粗活的,拿下这小丫头还不是举手抬足的事情?
她们俩一左一右拦阻在吴婉清两边,抬手便抓住了她的胳膊,甚至另外一只手已经抬了起来,似是要扇吴婉清的巴掌,但下一刻,吴婉清一扬胳膊,两个粗妇瞬间就都摔了出去。
就听哎哟两声,一个跌坐在地,尾骨巨疼,半天都爬不起来。一个更惨,直接撞开了门,脚绊在了门槛上,摔了个狗啃泥不说,还扭了自己的腰胯。
吴婉清就从这两人中间,飞快的跑了出去。她已经不是当初面对几个成人毫无反抗之力的少女了,即使这些年来都疏于锻炼,但她天生神力,对付这些寻常时干粗活,一点拳脚都不会的妇人,却是手到擒来的。
吴婉清跑出去时,果然见外边正在装车。见她出来,甘棠院的奴婢都是一愣,有上来拦的,一概被吴婉清摔了出去。
“你是何人?!”一个中年人看着吴婉清满脸惊诧,听声音,他便是刚才发喊的那个。
“博浪轩吴婉清!”吴婉清看着对方道,“这些东西可有送与大郎的?”
对方听他报名,先是疑惑,显然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吴婉清这生平也算是传奇了,府里知道她的人并不算少。又听她发问,下意识的朝旁边瞥了一眼。
现在院子里一共排开了三辆车,都是箱子叠箱子,装得满满的。吴婉清顺着他的视线,立刻走去了中间那辆车,这辆车已经绑好了,绑箱子用的乃是三指粗的麻绳。
“哎?你!”对方指着吴婉清,可是质问的话还没出口,就惊得瞪大了眼睛--吴婉清一把把那绳子拽断了!
那管事的抬着手,张着嘴,从动作到表情,就跟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僵直在了那里。毕竟那情景实在是太吓人了,吴婉清虽然比普通女子高大,但论身材她真比不得那些做惯了粗活的婆子们粗壮。甚至于,她还是偏瘦的。
但就这样一个女子,眼睛都不眨,看起来没费多大力气,就跟拽断一根丝线一样,把三指粗的麻绳拽断了?
不!绝对是那绳子之前便磨损了,她只是赶……巧……管事的正在心里自我催眠呢,就看吴婉清一手一个大箱子,把车上摆着的最顶层的箱子一手一个,抓着箱边的铁环抽了出来,铁环结实,但却禁不住箱子,可是吴婉清膝盖一抬,轻轻顶了一下,箱子就顺着她的腿,轻轻巧巧的滑落在地面上了。
管事的这个可清楚,那一个个箱子都是装满了东西的,就算没装满。这些箱子也都是用上好的牛皮、樟木还有铁皮制作的,防虫、防水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防火。箱子好,当然箱子的重量也好,单纯箱子就得有几十斤。
几十斤,落下来砸在膝盖上?管事的觉得自己膝盖都疼,寻常人那绝对是把膝盖砸碎,腿砸断的下场!可是吴婉清表情不变,显然是一点事都没有,就跟落在她腿上的是一团棉花一样。
这甘棠院里,方才还闹腾着呢,现在却是安静得掉跟针都让人听的一清二楚。
包括管事的在内,刚才忙着的仆役们都僵在原地,有站着的,坐地上的,趴着的,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吴婉清。
不少人都寻思着,自己是否在做梦?否则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啊。
--自从吴婉清回来,上到去世的老国公与薛敬轩,下到这里最低等的仆役,就没人问过,她到底是怎么把薛怀安一路带到乾州的?她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因为吴婉清不是个喜欢炫耀的人,也因为其他人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定论,不屑去问吴婉清。
他们大多以为,吴婉清长成这样,混入流民之中无人起疑,带着薛怀安,再加上几分运气,最危险的时候被红梅军救了,这才到了乾州。
心正一些的人,感叹这姑娘还是挺有勇有谋的,可也提防着她心大。比如薛敬轩,就一直不喜欢吴婉清,觉得她对薛怀安的影响太大了,还是故意的。心歪的,嫉妒的人,那就只是想吴婉清狗屎运了,换做他们自己,绝对能够做得更好。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除了薛怀安,偌大一个国公府,竟然没人知道,吴婉清天生神力!
吴婉清掀了一下箱子,没掀开,她的动作让管事的稍微回了一点神。管事的刚要说话,发现自己嘴巴还张着,而且下巴有点酸,他就闭了一下嘴。
真的就是闭了一下嘴!然后他再张开,训斥刚要出口,就让他自己咽回去了。
因为看见箱子锁了,吴婉清直接嘭嘭两拳头就砸在了箱子盖上,顿时把箱盖砸出了一个大洞来!然后她伸手一扯,一掰,硬生生的把箱子就给拆了!
樟木的,而且是用来做箱子的材料,想也知道不会是顶顶好的樟木,但也绝对不会太差。而且箱子内里包着牛皮,外边用铁皮铁钉嵌入。寻常人别说用拳头了,就算是用一把斧头,想要把箱子拆零碎了,也得花上一阵工夫,哪里可能如同吴婉清这般轻轻巧巧的?
管事的两条腿忍不住就哆嗦了起来,其他仆人见此情景,也是连滚带爬的有多远跑多远。
尤其是那两个负责看管吴婉清的婆子,这时候更是吓得两股战战,用活见鬼的表情看着吴婉清。此时此刻两人也意识到吴婉清方才是手下留情了,否则,若不是将她二人推开,而是也一人给她们一拳头……她俩的骨头皮肉,可绝对没有这箱子结实啊。
话说这些东西都是要朝前线运,国公爷那边送的。可这管事的并不是路上负责押运的,他就是负责装运的,否则也不会如此不济。
“外边怎么回事?你去看看。”因为今日进来的男人略有些多,虽然都是仆役,但杜夫人也为了避嫌,暂时避到了她儿子怀德的房里。刚才听着外边热闹无比,转眼间就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杜夫人还以为是外边忙完了,想着对方行动还挺利索,但是按说若真是忙完了,对方临走也得来说一声啊,这无声无息的时间也太长了。那看押着吴婉清的两个婆子也没按着说好的来复命。
海棠得了命令,立刻朝外办去了。结果一来就看见一大群人躲得远远地,那本来该在房中老老实实呆着的吴婉清,却把一车物品弄得乱七八糟。
“你这是干什么?!你们怎么也没人阻止她?!”海棠出来就嚷嚷。
众人自然知道她乃是跟着杜夫人的海棠大丫鬟,但依旧没人说话,没人上前--得罪了杜夫人固然是要被罚,可若是现在跟这吴婉清上手,那稍有不慎,就得把命送在这里了啊!
海棠哪里知道这些?想当然的以为吴婉清是拿了自己的身份威慑了旁人,顿时在心里暗骂吴婉清“贱婢多作怪”,又骂其余人等没见过市面,一个通房都让他们缩手缩脚。
但私心里,海棠多少还有些嫉妒的。她这个年纪,当然不可能对薛怀安有什么念想。但都是奴婢,杜夫人心里恨急,却不敢伤她性命,只这一点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见无人动弹,海棠心里又存了偏见,干脆就自己上了手。她也算是有些打架的基础了,快走两步伸手就要去抓吴婉清的头发。
这时候,吴婉清也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果然,她缝制的鞋袜、腰带和里衣等等都捡了其中最好的,熏好了香,用红木匣子摆放好了呢。找着了要找的东西,吴婉清叹了口气,这若真的只是简简单单平平常常的送去给大郎的东西,那该多好?
可杜夫人的做法,实在是不能不让吴婉清心中怀疑。
她刚把东西从匣子里拿出来,海棠就过来了。吴婉清头也不回,就跟赶苍蝇似的,反手拍了出去。正前冲的海棠,只感觉吴婉清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整个人顿时就失去了平衡,朝着一边歪栽了过去。
吴婉清反手拍完,重新看着拿出来的东西。袜子、衣衫、腰带什么的都被他撕扯了个干净,鞋子也两下成了破烂,就是不见什么龌龊。一无所获归一无所获,但吴婉清想着,自己缝制好的东西不止这些,也说不定……
蓦地,吴婉清心中打了个突,暗道一声坏了。
确实,每个女子作女红的手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不同的,但要说穿衣服的男子能认出来谁给他们缝制的衣物?那可就有些难为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