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末,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从睡梦中醒过来,看着窗外阴沉的天气,再看看镜子中脸色煞白的自己,突然感觉头晕目眩,我以为自己感冒了,于是便拿出一包感冒灵吃了。
吃完药没一会儿,却感觉比之前更困了。我觉得一定是感冒药中的可卡因起了作用,本打算出门去见蓝祺的,但此刻的我只想爬上床去睡觉。我想着我就在床上躺个十几分钟,小眯一会儿就好,于是再次睡下。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感觉耳朵旁有一股热流,有声音在轻轻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到菲尔,她正在问我有没有感觉好一点,我摇摇头,又闭上了眼睛。
菲尔继续在我耳边说着话 “ 一大早,蓝祺骑着自行车来找过你了。”
“唔,那现在他呢?”
“他看到你睡着等了一会儿后便又走了,说他再晚一点过来找你。”
“我看到桌上的感冒灵袋子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这个药就是这样,吃完就想睡觉。”
“好多了,我再眯一小会儿。”
“好,你睡吧,他来了我叫你。”
我只觉得浑身乏力,头疼的厉害,于是又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宿舍已经没有了其他人。我从床上爬起,感觉头轻了很多,于是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等我回到宿舍的时候,蓝祺已经坐在我的床位上在等着我了。
他看见我进来,显得很激动,一把将我紧紧抱住说:“我听菲尔说你今天很不舒服,你看你脸红的跟什么似的。”
“小感冒,没事儿。”
“你确定你没事儿?我老妈烧了一桌子菜,我那胖子哥儿们也去了,一直没等到你,我想你一定是有事儿给耽搁了,就骑自行车过来看看。我已经来了三四趟了,每次她们都跟我说你还在睡着,我骑着自行车在这附近广场穿了好多趟,那你还去我家吗?”
“啊,对不起,我早上起来头很晕吃了药后就犯困......你的小欢送会没去成,对不起。”
“嗐,别说对不起了,身体要紧。那......去我家里?”
“现在吗?”
“对,现在已经是下午了,雨基本上也停了,你还没吃东西吧,走,去我家里,我给你搞点吃的。”
“那好,我还真有点饿了。可是我感觉自己没什么力气。”
“没事儿,我骑自行车载着你,你只要保证能坐上去就行。也不远,最多五六分钟就到。”
我们一起下了楼,蓝祺用钥匙给停在楼下不远处的自行车开了锁,我便跟着他出了校区,他骑在车上,用他的大长腿支撑着地面,我跳上后座紧紧搂环住他的腰,车子先是胡乱扭动了几秒钟然后平稳地上路了。
蓝祺的腰很细,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我从来没有感觉到的一种温暖流遍了我的全身,如果可以,我愿意他就这样一直载着我骑下去,不要停。
”吱嘎“一声闷响,蓝祺说他家到了。我们从车子上下来,蓝祺带着我从入口处往里走,这是一个挺大的社区,小高层,每栋楼有五层高,规划的很整齐。
我们停在一栋楼的一楼处,蓝祺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我们走了进去,是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蓝祺把我安顿在沙发上,他迅速跑去卫生间洗了手,去厨房给我下了碗面,把中午他妈妈烧的菜给我夹了一大盘全部放在茶几上。
“ 来,先吃点东西,也不知道我老妈的厨艺你吃的习惯不习惯,我都各来了一点儿,赶快趁热吃。”
“唔,我太感动了,没想到你这么会照顾人。”
“那要看照顾的谁。”
蓝祺一副自豪的样子,“你吃好了,我带你去我房间看看。”
“你爸你妈不在啊?”
“她们应该是回老房子了,这边新房子虽然比那边大,但是她们更愿意回那边住。”
“噢,住习惯了。”
“以后她们老了,就住那边了,这边是给我将来准备的。”
我因为饿的太久,所以狼吞虎咽,没几分钟就把饭菜都吃光了。蓝祺又收拾好碗盘去洗了,我说我来洗,他不让。
我坐在沙发上听着蓝祺的洗碗声发起呆来,突然,门口有动静,一个身材微胖,穿着朴素的女人从外面进来了,她带着厚厚的眼镜,长脸,给人很和善的感觉。我一下子意识到这应该就是蓝祺的妈妈,于是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叫了声“ 阿姨好。”
蓝祺的妈妈笑着说:“坐,坐,坐,你是蓝祺同学吧?我听蓝祺说了,请同学家里吃饭,只来了一个胖小伙儿......”
我不好意思地冲着蓝祺妈妈笑笑,“噢,我有事儿耽搁了。”
“坐下来,放轻松,阿姨回来拿点东西,等下还得走。”说完,阿姨急匆匆地去旁边一个房间里,没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环保袋出来了,她走向厨房,眼睛却盯着我看,我假装在用茶几上的杯子喝水,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阿姨去厨房跟蓝祺交代了几句就说她要走了,蓝祺从厨房里出来对他妈妈说:“行,我知道了。”
临走时阿姨冲着我说:“阿姨先过去了,你们玩儿。”
我冲阿姨笑笑,看着她关上门,我长舒一口气,蓝祺笑着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说:“我妈人好吧?”
“阿姨看起来很面善。”
“看把你吓的!”
“我妈今天给我放大假,走,我们去看电影去。”
“我......有点不太想去。”
“头还晕着呢吧?”
“嗯。”
“那,走,去我房间。”
我被拖到他的房间里,蓝祺紧紧地抱着我说:“这一间我现在住着的,以后是小宝宝住。”又带着我把他家每一个房间都看了一遍,说以后的家具要全部换成新的,现在只是暂时这样用着,他兴奋地就像个孩子一样。
“走,去公园里转转,我再送你回宿舍。”
我们一起去了他家附近的一个公园,公园里人不多,刚下过雨空气凉爽舒适,我一下子精神了不少。
我们顺着公园转了好几个圈儿,在月季园看了会儿月季花,天差不多黑下来了,蓝祺又把我送回了宿舍。我和他说第二天周日要回家里一趟,还得回去问父母拿下一周的生活费,他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很不舍地看着我进了宿舍楼,我们就此分别。
周日,我坐着公交车回到了家里,和父母说我人不太舒服,她们让我去医院里看看,于是我上了趟医院,医生说是病毒性感冒开了药就又回来了。
本来是当天晚上要赶回学校的,我父母都让我住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赶最早的一班公交到学校,于是晚上我上好了闹钟,吃了药,天还没全黑,我就睡下了。
“爸,妈,我回来了!” 一声清脆的叫喊声响起,我看到聋哑小孩回到了我家,他高兴地冲着我的父母叫着爸妈。
我迅速跑上前,拉着聋哑小孩的手问他:“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吗?!”
说着说着我哭了起来,聋哑小孩拉着我的手劝我:“你不要哭,不要哭,看你哭我也要难过了。我没有乱跑,只是出去逛了逛,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我回家了啊。”
“家?哪里的家?”
“我家啊,就是我生出来的地方。”
“那是哪里?”
“天上!”
说完,聋哑小孩突然在我眼前就化作了一团白雾从我身边消失了。
“回来!你回来!你要去哪儿?回来!回来!!”忽然,我被惊醒,我努力回想着我刚刚在梦境中无力的嘶吼,聋哑小孩开口说话了!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再也没有睡意了,我看了看表晚上八点一刻,起床去了父母房间,和她们说了我刚才梦见聋哑小孩的梦,她们听完面面相觑,表情怪异,我问她们为什么这么奇怪的表情,她们连忙说是我脸色不太好,她们很担心,又叮嘱了一遍要按时吃药,我看也问不出什么了,便从她们房里走了出来。
我刚前脚一出门,就听见父母在一起的谈话,我下意识地悄悄站在外面偷听起来。
“还是跟她实话说了吧,迟早她会知道的。”
“知道什么?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也是个苦命孩子,我们已经尽力了,也别想太多。睡吧!”
“这孩子就是太善良,才......”
“谁能想到呢?我本来以为他可以像一个正常人,至少活到个五六十!唉!”
“黄泉路上无老少嘛。”
她们的话,听得我云里雾里,听着好像是在说哪个人死了?!我继续往下听。
“如果当年你不把他送到省里这家福利院,他有可能都活不过十二岁,良心上过得去就成了。”
“我总在想是不是咱们哪一步走错了?”
“走错啥了?你就是想的太多!不好心给送到福利院,难道你还真收养不成?!就我们累死累活这一天挣几个钱儿,多养一个还不得卖血!”
“嗐,只能说是缘分,那孩子被扔到马路上,他没碰见其他人,偏偏就碰见咱女儿,还天天跟个尾巴似的跟着女儿一起作伴儿......都是缘分啊。”
“缘分缘分,我看你这人跟谁都有缘。”
“那会儿你还是想多了,我们女儿那心气儿高的,怎么可能会和聋哑孩子扯一块儿呢。”
“不是,不是那意思,我就是觉得俩孩子一男一女,又没有血缘关系天天在一块儿,这不让人说闲话嘛。”
“那倒是。行了行了,睡吧!说啥都没意义了。”
“唉,这么些年下来,多少还是有点儿感情的,那孩子聪明有灵气,虽说说不出来话儿,但是他心里啥都知道呢。”
“唉!”
听到这儿,我已经基本断定事情的经过了,我脑门儿一热,真想直接冲进房间里把父母问清楚,聋哑小孩的突然消失是不是她们弄的?
但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没必要,已经没必要了,我相信父母一定有她们的考虑和难处,所以才没有告诉我实情。刚才她们不是已经说了吗?聋哑小孩好像已经不在人世了,她们也为此感到良心不安,他们那么善良,又做错了什么?!
问也没有意义了,还平添了她们的烦扰。
我像个鬼魂一样,慢慢飘到了自己房间,关上房门,扑倒在床上,思绪繁杂。真不想听到关于聋哑小孩离世的消息,要是不去偷听就好了,怎么会是这个结局呢?
我不愿意接受这个结局,宁愿他相信他是被好心人带回了家,现在和我一样的年纪,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他却早早地死了......
我的心被完全惊到了,似乎哭了一个晚上,头疼到几乎放不到枕头上。第二天还没到起床时间,我便起了个大早,找了点方便食品随便吃了几口,就和父母说赶车回学校了。
中午放学吃饭的时候,我急急地扒拉完饭盒里的饭菜,就去了门口的小卖部,拨通了家里的号码,给父母打了个电话,我还是选择问清楚聋哑小孩的事,这样自己也就不会再在这些事儿上分神了:“ 妈,我问你个事儿,是聋哑小孩的事儿。”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钟,“ 啊,妈听着呢,你问。”
“当年聋哑小孩是被我爸偷偷送去省里福利院的吧?”
“嗯,都现在了,妈也不瞒你,是我让你爸偷着送走的,妈只是担心你们处出感情来,以后更难把他送走了,再说这孩子一天天也没个住处,大夏天还可以凑合睡个马路,冬天那还不得给他冻死?!”
“嗯,妈我没怪你,你那么善良,以前有人来家里讨饭,咱家情况也不是很好,你还是偷着拿了两个馒头给我,让我追出去送给他们,这些我都懂。”
电话里一阵沉默后 “ 省里最大的福利院地址我给你,你要是想不通就去那里看看吧!好好跟他道个别,都是天意谁也没办法......”
我找店老板要了根儿笔和一个小纸片,把我妈告诉我的地址记了下来,我打算上完这周的课,就去省里福利院走一趟。
回到宿舍,我问菲尔愿不愿意周末和我去趟省里福利院,菲尔好奇地问去那里做什么?我告诉她去看个朋友,她说她从来还没去过那种地方,想去看看,重点是陪着我给我做个伴儿。于是我们去搜索了这个地址,是在省里南郊,离这里有一百七十公里路,需要来回倒车,也可能需要在那边就近住一晚。
菲尔说很不错就当是去小游一番,时间要是允许的话,我们计划再去爬一下那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