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永远都不要低估母爱。
它让厉鬼保留了最后的一丝人性。
可有些活着的人,比厉鬼还要可怕千倍万倍,他们为了一己私欲,毫无人性,肆意践踏别人的生命。
比如赵磊那位老板,比如院子里那位朱道长。
殷子荼看着哭泣不止的婴鬼,对王翠花说道:
“翠花,我记得你之前说你家师祖宗阿克墩自创过一样萨满秘术,跟佛教的作用相似,可以超度亡灵,只传皇家萨满,你送这孩子走吧。”
这婴鬼虽然从未杀过人,但长久地跟她处在一处,身上或多或少地都沾染了一些恶业,看他身上萦绕的淡淡黑气就知道了。
到了地府赏罚司,那边儿按照规矩办事,见了他身上的恶业,这娃怕是要吃些苦头。
这不是殷子荼开不开后门的事,规矩在那摆着呢,女帝也不代表就可以真的无所顾忌。
这世上,鬼也好、人也好、神也好,恐怕真的能任意妄的,只有那个动不动就拿雷吓唬她的狗天道了。
而若是有人肯超度这个婴鬼,为他积累了阴德,抵消掉身上的恶业,就好办了。
道教主降服,佛教主超度,萨满嘛,主沟通。
这时候上哪找个道行高深的老和尚去?
好在,翠花儿说她家传来的皇家萨满术里,有那么一首口诀,可以超度亡灵,是皇家萨满创始人阿克墩创造的。
她作为和卓死的时候,阿克墩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所以当翠花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殷子荼还小小地惊讶了一把。
随后就是与有荣焉,不愧是老娘的小徒弟,就是牛逼。
王翠花看起来有些为难,小声说:
“我...我做不到...”
殷子荼:“嗯?为啥?你没学会啊?”
不应该啊,翠花儿小同志怎么看怎么也不是学渣宝宝的样子。
“因为只有镇山鼓,才能做到,而......”
“而镇山鼓在院里那老瘪犊子手里是吧?我差点儿给这事儿忘了。”
没等王翠花说完,殷子荼一拍脑袋抢答道。
“其实.....”
“走,姐去给你把鼓抢回来。”
王翠花眼睁睁看着殷子荼蹬蹬蹬地跑了出去,而她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沮丧,抱起婴鬼,也跟着走了出去。
朱道长蹲在院子里,怀中紧紧抱着镇山鼓,秋水站在旁边看着他。
殷子荼走到他面前,伸出白皙纤细的手:
“交出来,别逼我扇你。”
朱道长自知情形不利于自己,仍旧梗着脖子不肯撒手。
殷子荼开始撸胳膊挽袖子:
“你个老东西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老娘还没跟你清算,你倒是不要脸的抢了人家的东西不肯还回来。”
“谁规定镇山鼓只能是他皇家萨满一脉的了?写她家名了?我圣元教当年也是萨满一脉的分支,大家同宗同源。这鼓留给这小丫头也只会暴殄天物,我凭什么不能拿?”
朱道长一把年纪,脸皮着实挺厚,这会儿死猪不怕开水烫,说什么就是不肯交出镇山鼓。
“镇山鼓是神女和卓以身为祭,送给自己唯一的徒弟阿克墩的,阿克墩又传给了他的传人,有你啥事儿啊?你算哪根葱啊?”
“咋,神女和卓趴你耳朵边跟你说的?”
殷子荼都让这老杂毛气笑了,心说何止趴我耳朵边,老娘就是和卓!
真没想到这个朱道长如此不要脸,还挺会强词夺理的。
她懒得再磨叽,想让秋水直接把鼓抢过来算了,没想到王翠花突然说道:
“你抢了镇山鼓也没用,你用不了,也敲不响它,还是把它还给我吧。”
此话一出,殷子荼和朱道长都愣住了。
殷子荼:“敲不响?”
朱道长:“你放屁! ”
王翠花:“不信你可以试试,只要你能敲响它,我把鼓送你又何妨?”
“试试就试试。”
朱道长心说这皇家萨满的传人莫不是个疯子,这鼓没破没坏的,怎么可能敲不响?
他用力地拍了一下鼓面,却并没传来想象中的‘咚咚’声。
仿佛拍在了实心石头上。
不,拍石头好歹还能响一下呢。
而此刻,镇山鼓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王翠花像是早已预料到这种结果,叹了口气:
“我说过,你拍不响,自从阿克墩老祖宗去世,这个鼓就自动封鼓了。”
“外面都说,皇家萨满拥有神女和卓留下的神鼓,可以永永远远镇住这东北的河山,可事实上,从阿克墩老祖宗往下的历代皇家萨满,从来没有一个人敲响过这鼓。”
“阿克墩的徒弟,也就是我太太太....太爷爷,他的儿子、孙子、重孙.....一直到我爷爷、我父亲,还有我,从来没有一个人敲响过镇山鼓。”
她那张总是乐呵呵的表情看起来总是很沮丧,殷子荼对此也不解,当年和卓制作镇山鼓的时候,可没设置什么禁锢啊,怎么会敲不响呢?
朱道长瞠目结舌,不肯相信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宝贝,居然是敲不响的哑鼓。
神鼓不响,等同废鼓。
他不甘心地又用力敲了好几遍,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
殷子荼问王翠花:
“你父亲或者你爷爷有没有跟你说过为什么?”
王翠花点点头:
“我问过我爷爷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听他爷爷说过一件事,当年阿克墩去世前,曾对他的徒弟说过这样一句话:我既要身死,这镇山鼓自然是要传于你手,只是从此往后,你也好,你将来的传人也好,都须得制作自己的神鼓,镇山鼓只可好好收藏,妥善保管,不得损伤一分,用你的命护着它......”
“对所有的萨满来说,镇山鼓是至高无上的珍宝,因为只有当镇山鼓敲响时,所有的东北野仙都会无条件的服从,那已经成为了一种追求,身为皇家萨满的传人,他的徒弟听到师父这样说,纵然不敢违背师命,也没有对统领野仙们那种权利的渴望,他只是没理解师父为何这样说,便问了一句:师父,为什么?”
殷子荼也问:“为什么?”
她那个小徒弟难道是有别的打算?
王翠花声音很轻:
“阿克墩他老人家突然眼中蓄满了泪水,哽咽良久,只说了四个字:因为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