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个晚上,徐女士都看到书房的灯亮到深夜。
于是端了碗切好的水果给倪阿浅送去,关切道:“身体是第一位,持续性熬夜不可取,你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哦。”
“我知道的妈妈。”倪阿浅往嘴里丢了个小番茄,“我就是被刺激到了,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呢。”
持续报复性努力倪阿浅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但趁着学习的劲儿能多学就多学。就算是三分钟热度,那也是实实在在的三分钟。
徐女士笑笑:“刚想叫你别三分钟热度,那你自己看着点时间,我跟你爸先睡了。”
“去吧去吧。”倪阿浅又给自己弄了块西瓜,惊喜道:“好甜!谢谢妈妈的水果。”
“吃完记得刷牙。”徐女士无奈道,顺便给她带上门。
倪阿浅就是被刺激到了,当着众人的面还是有比较的情况下,没把题做出来,还有被李劲那货的轻视感,又羞又愤。
哪怕知道实际上根本没什么人在意自己有没有把那道题做出来,但她就是较真了。
所以这一周她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学习的劲儿十足且就专攻数学这一科。
就连周日的补课也都一改往日懒散,早早就到了补习班,没到她的课就先自己做题。
谷屿早八来的,一眼看到了坐在休息区大圆桌的倪阿浅。
一般学生周日大都选十点那个时间的课程,因为很多人需要休息,所以这个时候包括教师都来的不多。
上次讲完之后,谷屿就跟机构申请了全天的课程。
所以今天他也赶早来。
但没想到,早来的不止他一个。
他经过倪阿浅时,食指曲起,敲了敲桌面,“咚咚”的声响惹得倪阿浅抬起头,浅褐色琉璃一般的瞳仁一瞬间变得晶亮晶亮,是谷屿!
她就说早来准能行,还能提前看到想看的人。
谷屿嘴角似乎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言语却道:“不专注,精神不够集中。”
倪阿浅下意识反驳:“你这是谬误,你故意在我桌前敲的,不就是想引起我注意。”
说完倪阿浅才发觉似乎有些胆大包天和自以为是,她抿了抿唇,见谷屿愣着没回应,紧急找补:“我就那么一说……别当真。再说了我手控,你那么好看的手在我眼前晃着,不可能不注意到。”
倪阿浅表面特无辜地看着谷屿,但心理活动一点都不无辜。
她心道:不止手控,我还颜控声控,你只要站那,什么都不做,你就完胜所有注意力了。
“嗯。”谷屿似乎也没当真,他对倪阿浅说:“阿浅,你跟我来下办公室。”
“哦。”倪阿浅也不问去办公室做什么,只乖乖地跟在谷屿身后。
她还是第一次进教育机构这边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现在还空无一人。
谷屿开了灯,漆黑的办公室一下亮堂起来。里面很是宽敞,但谷屿的工位却在墙边的角落。
不和别的老师一样桌面上各种水杯,绿植,文件应有尽有。谷屿的桌面干净地好像随时都可以离开,然后消失地无影无踪。
只见谷屿弯腰拉开抽屉,从里面取了四五张的A4纸出来,并拉开了他工位上的椅子,说:“阿浅你坐,这里是高中所有会考的不等式题型,难度循序渐进。”
倪阿浅盯着那几张资料,渐渐地就羞红了眼,她以为没人留意和在乎。
但原来不是。
倪阿浅也不跟他客气,不过坐下去之前,她从隔壁拖拉了一张椅子过来,一来一回正好可以缓解她热得发烫的脸蛋。
倪阿浅:“谷老师你也坐。”
两张椅子不小,挤在一个工位还是墙角难免有些磕绊,更别说还坐着两个人。
谷屿就坐在倪阿浅旁边,右手随意地搭在了办公桌面上,手指间攥着红笔,要改昨晚上学生的试题。
而左手夹在中间,为了让人不那么不自在,就搭在倪阿浅那条椅子的扶手靠后一点的位置上,轻松地垂在了倪阿浅身后。
倪阿浅腰背挺直,在家里那种歪东倒西的坐法根本不存在了。
谷屿一边改题一边说:“你先看,哪里不懂的再跟我说。”
倪阿浅点点头,她发现第一题就是那天数学老师让她上去做的同类型题,只不过数字变了。
这种题型,这个礼拜她刷了好几道了。
但她不好意思也没什么打算讲出来。
没看一会儿,倪阿浅神思就出了差,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个题目总结啊?”
谷屿:“昨晚。”
“你昨晚又给人上课……又给我做这个的你不累吗?”倪阿浅又开始慢条斯理了。
“你怎么知道昨晚我也上课?”
“吴洋告诉我的,我感觉你真的太忙了。”
“我其实……还好。”谷屿斟酌了一下用词,取了一个折中的词。
倪阿浅:“哦。那你……为什么想到给我做这个啊?!”
左右迂回,还是问出口了!倪阿浅心惊肉跳,但没办法,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
谷屿用的红笔就是外面小店里一块钱一只,特别常见普通的那种。握笔处缠了一圈胶质的皮做隔绝。
谷屿闻言,安静了两秒,拇指指腹细细摩挲红笔中间的那层胶质,而后特别自然扭头看向倪阿浅:“责无旁贷。”
倪阿浅:“?”
谷屿:“你不是都叫我谷老师了?”
“而且,余老师不也说了,有时间可以辅导你。”
“哦哦哦。”倪阿浅连连点头,她都忘记了班主任让谷屿帮她补习的事情。
两人安静地各做各的事,没一会儿谷屿手机响了。
来电铃声是手机里自带的单纯的纯音乐。
谷屿用的是最基础款的智能机,价格低是优势,千百把块钱就能拿下,但一般搜索学习功能也都不缺。
他跟倪阿浅示意点了点头,走了好一段距离,都快走到门口了,背着倪阿浅才接起电话。
才接起,电话那头就传出不爽的咆哮:“大早上你滚哪了,不知道家里就你妈一个人忙不过来,你都多大了你也不知道帮着点!”
谷屿捏紧了手机,哪怕听筒那一端没有贴到耳边也都能感受到男人的怒意。
谷屿压低了嗓音,显得异常冰冷寒凉:“我说了,以后星期天我都会兼职一天。”
“你兼职就兼职,别在外面给老子惹出什么事情出来,老子累死累活,现在管一家吃喝拉撒没你想得那么容易。”
谷屿只不咸不淡说了句“挂了”,然后就真的挂了电话。
甚至连替自己辩解一句都不愿意。
例如他并不是什么忙都没做,出来前,他还做好了早餐留在家里。
断掉电话前夕,依稀还听到什么“翅膀硬了,敢挂我电话了……”之类的。
挂了电话,谷屿一个人在那角站了一会儿。
倪阿浅偷偷回过头望了他一眼,紧紧抿着唇,耷拉着眼,眼底有些酸楚。
因为谷屿的背影落寞到,好像忽然筑起了一道与世隔绝的屏障。
好像有抑制不住的绝望和难过自他身上发散,或者说,有一只无形的手,随着那一通电话将他拉回了地狱。
一个要坏不坏,要好不好的地狱。
他重新坐了回去, 继续手上没做完的事情。
倪阿浅忽然就放松了身体,并且似乎想往谷屿那边倾斜。
可突然,谷屿抬起眼眸直勾勾地看向她,那浓墨一般浓稠晦暗的眸子里似乎漏出了一丝缝隙,谷屿问:“一开始,阿浅你怎么那么乖,跟我进办公室?”
倪阿浅回视着他,她的瞳孔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泛着点点光,“因为你喊我了啊。”
谷屿:“可是你不怕我做坏事吗?”
那时候办公室里一人也没有,陷入一片漆黑里。
倪阿浅摇摇头,神情严肃认真,眼睛圆溜溜有神,更乖了:“不怕。”
谷屿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语气似乎轻松了一点:“你继续看题吧,我先去上课了。”
谷屿拿着稿件开了门,眼里冰冷深沉似深渊寒潭。
为什么不怕呢?
我可是有过邪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