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一拍惊堂木:“你们有何争执?本官会为你们做主。”
一名妇人跪下说道:“禀告大老爷,民妇王氏,是陇右人士,家中遭遇灾故,携子一路乞讨逃难,路过万年县时,此人突然强抢我儿……她……还打人……”说罢流泪不止。
另一名妇人也跪下说道:“禀大老爷,民妇范氏,是汉中人士,去年生下一子,可刚满周岁时被人在门口偷偷抱走,这几月来我背井离乡,一直在外奔波,只为寻找我那苦命的孩儿。我那孩儿被卖作奴仆还好,总算能有个吃穿。万一被卖给乞丐,恐怕就要断手断脚天天乞讨,我……总算老天有眼,今天在万年县,我一眼看到这人手里抱着的孩子,就知道是我那丢失的孩儿,求大老爷为民妇做主啊!!!”范氏说完便长跪不起,也是痛哭不已。
萧白看向衙役董超:“孩子会说话吗?”
董超被哭闹的孩子弄得手忙脚乱:“禀县尊,这孩童才一岁多,尚未学语。”说话时一个不备,脸上已经被小孩抓了两道,渗出血来。
看到董超的惨样,围观众人一阵哄笑,特别是李世民见到这个死要钱的衙役有苦说不出的脸,不由一阵快意。
众人哄笑过后,才反应过来这案子实在难断。两名妇人都是外地人,并无邻居乡友证明真假,唯一的证人——争夺的孩子,还不会说话。
萧白又问道:“你们二人,知道孩子身上有什么特殊胎记吗?不要急,分别走上前来,小声跟我说。”
衙役带王氏走上案台前,萧白附耳过去,只听王氏小声说道:“孩子右臂中间有一颗黑痣。”
接着换范氏上前,也小声说道:“我那孩儿右胳膊上有一颗黑色的痦子。”
等董超掀起孩子的袖子,上面赫然一点黑痣,非常显眼。
这下案子进入了死胡同,一时间众人私语纷纷,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世民也被这个案子难住了,暂时忘了上一个案子的气愤,问道:“你们说这个县令会如何断案?”
长孙无忌如实回答:“臣不知。”他实在不知道这糊涂县令还能搞出什么骚操作。萧白审案询问线索的过程都丝毫挑不出毛病,但是断案的结果却实在离谱。
尉迟敬德则是挠挠头,嘿然一笑:“这小子总不能像分伞一样,把孩子分成两半吧!”
说话间,只听堂上萧白说道:“既然都有孩子是自己的,又无决定性的人证物证,那么……”萧白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干脆抢吧,谁抢赢了就是谁的。”
李世民:“???”
尉迟敬德愕然道:“嘿,我还真是小瞧了他。”
堂上董超已将幼儿放开,两名妇人各自呼喊幼儿的名字,期盼他赶紧过去,但小孩年龄实在太小,尚不晓事,懵懂的站在两人中间,不知去哪儿。
萧白坐在案上,淡淡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开抢啊!”
一声令下,两名妇人都赶忙跑上前去,一人拽住孩子的一只胳膊,用力拉扯。
孩子吃痛,痛苦不止,围观的众人纷纷动容,不忍再看。
只听“咔嚓”一声,李世民手中的折扇一下被他单手折成两端,这位青年天子面沉如水,怒道:“这县令,怎么断案如此儿戏!”
长孙无忌从未见过胸襟宽广的李世民生这么大气,赶忙劝阻道:“陛下不要生气,回头我就安排吏部撤他的职!”
“不仅要撤职,还要下狱!”李世民咬牙道,“身为朝廷官员,断案如此儿戏,长此以往,大唐的威信何在。”
“陛下英明。”
李世民心里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拿定主意,一会儿就回宫,立刻安排人把这个玩忽职守的小县令给抓了!
忽然,幼儿的啼哭声戛然而止,只见王氏已将孩子夺到手并抱在怀里,她一边伸手逗弄孩子,一边低声唱起乡村的儿歌,片刻之间,孩子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一副母慈子孝的和谐场景。
而另一边,范氏则是呆然看着这一切,蹲在地上不知所措。
孩子累了,一会儿便睡着了。王氏抬头看向萧白,恭敬地说道:“多谢大老爷公正断案,现下民妇已将孩子抢到了。还请县太爷遵守诺言,把孩子判给民妇。”
另一边的范氏流下泪水,捂脸哭道:“昏官,你胡乱判案,会遭报应的!老天无眼啊,怎么会让这种庸人身居高位,为乱一方!”
李世民心中大为快意:“骂得好!”
萧白问道:“范氏,刚才争抢时你为什么松手?”
范氏怒道:“我若不松手,我儿怕已命丧当场!你还有脸问我?”
“没错,身为母亲,有哪位会舍得让孩子受伤?”萧白转头看向抢到了孩子的王氏,“那么这位母亲,又是怎么不顾孩子喊痛,强硬地把孩子抢到手的呢?”
这时王氏才意识到不对劲,脸色惨白,但是仍然嘴硬道:“大老爷,这孩子确实是我的!我为了保护孩子不落于骗子之手,才狠心争夺的!”
这时一名衙役带着刚才争伞的二人从大堂之外挤来,禀报道:“县尊,按您的吩咐,已经把二人带回来了!”
萧白一脸严肃:“好!带上大堂!”
两人一脸茫然的走上大堂,围观的众人也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这个胡闹般的案子还有后续。
萧白看向衙役:“薛霸,现在当着众人的面,把你跟踪二人时的所见所闻如实供述一遍。”
薛霸恭敬道:“是!小人按县尊指示,偷偷跟在二人身后,那宋平走出县衙后面露不忿,对您破口大骂,而王安则是一脸幸灾乐祸,嘲讽宋平白白损了一把伞。”
这话一出,什么都明白了。
萧白淡淡道:“王安,你还有何话说。”
王安这时面如土色,伏地道:“小人知罪。”
萧白正色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先是公然抢夺他人财物,又是谎称为自己所有,须知假的真不了,无论你在堂上如何巧言如簧,无人时总会露出破绽!”说罢萧白一拍惊堂木,“现本县宣判,责令王安赔偿宋平60文钱,作为折价的雨伞损失!王安邻居大堂之上公然作伪证,扰乱判案,重打三十大板!”
说完,一旁的衙役便把王安的邻居押上来,按在地上举起木板左右开弓,噼啪声不绝于耳,还夹杂着某人的痛叫声。
围观群众看着有人打板子,纷纷叫好。
李世民本来以为这县令是个胡乱判案的糊涂官,没想到还有反转。这时细细思考,才明白萧白断案的思路,不由为自己刚才的冲动感到后悔:“没想到这年轻人还真有断案之才,刚才真是错怪他了……”
长孙无忌附和道:“这县令断案果然奇妙,当一个人被审问时往往提前准备各种理由掩饰,让人不好抓住弱点,可一旦独处之时,就会露出本来面目。所谓君子慎独,莫过于此。”
宋平此时跪地大谢:“多谢县尊为小人做主!雨伞失而复得,小人真是高兴!”
“你高兴的太早了。”面对夸赞萧白并不领情,冷脸道,“你忘了薛霸刚才说的话了?”
宋平:“?”
萧白提醒道:“你一出衙门是不是骂我来着?”
“大老爷!”宋平万万没想到被抓住这点不放,赶忙伏地道歉:“小人知错,刚才小人乃一时气愤,县尊乃青天大老爷,请千万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
“不行,我也是有脾气的,岂能让人说骂就骂?”萧白一拍惊堂木,“罚款100文,作为你辱骂本官的惩罚。”
“这……”
“怎么,你不服?”
宋平赶紧认怂:“小人不敢。”
萧白指挥衙役:“愣着干嘛?收钱啊!”
……
了解了此案,萧白一拍惊堂木,继续道:“好了,现在继续审争子案。王氏,我知道你还不服,认为本官只是猜测,并无决定性证据。”
台下王氏见这县令一瞬间便审结了争伞案,而且证据充分、断案公正,心知他并非庸官,不可能会被自己三言两句哄骗。不由瑟瑟发抖,内心满是恐惧。
萧白继续道:“念于本案涉及拐带孩童,事关重大,为示公平公正,接下来本官会安排衙役陪同到两位家乡,只要一问乡里乡亲,一切都水落石出了。按贞观律,拐带儿童最高判绞刑,未对孩子造成伤害者,可酌情从轻处罚,王氏,本官给你机会了,要把握住啊。”
这话一出,彻底打破了王氏的心理防线,赶紧跪地叩头道:“我坦白,这孩子是我偷来的。那日我在外乞讨时看到这孩子,一时糊涂,还请大人从轻发落。”
“既如此,本官当庭宣判,孩子判归范氏。王氏犯拐带罪,依律收监,上报刑部听候发落!”
“好!!!”
围观群众见县令短时间便连断两案,而且证据充分、令人信服,一时间叫好声、鼓掌声此起彼伏。
尉迟敬德则是叹为观止:“他奶奶的,这厮还真是个人才!”
案上萧白丝毫不显疲态,一脸正气道:“带下一案原告被告。”
“是。”
薛霸又将两人带上大堂,这次告状的二人一个是中年人,一个则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一同带上来的,还有一只咯咯大叫的大公鸡。
看到这一切,李世民有了心理准备:“这回该不会是争鸡……吧。”
萧白一拍惊堂木:“有何案情,一个个说来。”
中年商人一脸憨厚,道:“回县尊的话,这只鸡分明就是我的。小人赵三,是城中开饭店的,为了准备肉材,经常收购一些鲜活鸡鸭放在后院饲养,以备客人所需。那日厨子粗心,笼子没有关紧,放出许多鸡鸭,有的还飞到了院外。这只飞到了街上,结果被这小丫头捉住不放。”
小姑娘很生气地辩解道:“他胡说!这分明是我从小养大的公鸡,养大了拿到集市来卖,却被他强抢,还说是自己的。”
“嗯……你说是你的,她说是她的。”萧白沉吟片刻,“这好办,那谁,薛霸!把鸡带下后厨,不,后堂,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