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淡定道:“都说了踩线罚款了。”
主忧臣辱,黑面大汉尉迟敬德出面拦住衙役:“喂,我们是被人挤过来的。”
“那我不管,反正你们踩线了。”
尉迟敬德撸起袖子:“你再说一遍?”
衙役丝毫不惧,说道:“打人罚一百文。”
眼看吵得不可开交,长孙无忌无奈的掏出铜钱,止住了这场闹剧。
莫名被罚钱,李世民心里很不爽,向着衙役问道:“你们县令呢,怎么还不出来?”
收了钱的衙役更加和气了,满面堆笑解释道:“抱歉,我们县尊正在沐浴更衣。”接着面色一变,向着另外一边去创收了:“喂,那边的小孩!不许随地大小便!”
“……”
眼见李世民面色越来越差,尉迟敬德表态道:“陛下,只要您一声令下,我马上砸了这破县衙,把县令揪出来让您发落!”
“算了,来都来了。”李世民努力开解自己胸中的郁闷,“先看看他审案不迟,要是有问题,正好有了惩办他的理由。”
一柱香的时间经过,万众期待的万年县县令终于登场,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缓步走上案台径直坐下,打着呵欠打量着台下众人。
李世民抬头看去,只见这青年县令一身锦绣官袍,身形清瘦、面容俊美,带着一副说不出的雅致风流,偏偏他神情疲惫,一脸黑眼圈,一副肾亏的样子。
两种复杂的气质竟完美的融合于一人身上。
李世民诧异地问道:“辅机,这万年县令是哪里人?怎么如此年轻?”
对于这个问题,长孙无忌有些尴尬,他一个吏部尚书哪里会关注一个小县令的简历情况。
只听身后一人解释道:“这就是我们萧白萧县尊,是本地人士,去年老县令升迁,他递补上位,至今已快一年了。”
李世民一行转头一看,正是刚才茶馆说书的老田头,看不出这老头深藏不露,竟然不动声色的挤到了第二排。
程咬金惊叹道:“老先生身手不错啊,这小身板还能挤到前面来。俺老程今天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老田头抱拳道:“多谢大爷抬举。”
见是为自己说书扬名的老先生,李世民友善道:“老先生,第一排还有空位,快来。”
听到这话,老田头一脸认真地拒绝:“不了,不去不去,我劝几位也不要站第一排。”
见老田头如此劝告,李世民一行人心生疑惑,但急于看县令升堂,所以并未深究。
堂上萧白抬手拍了下惊堂木,懒散道:“升堂。”
两侧衙役举着杀威棒高声喝道:“威——武——!”
一时间大堂颇有一股肃杀之气,显得正规了许多。
“董超,带原告被告。”
听到指令,刚才维持秩序的衙役走出门外,片刻后领着两名男子进来。
屋外众人眼见终于开堂审案,不由向前挤去,眼见大堂外面吵闹,萧白皱眉说道:“维持好秩序。”
董超遵令,向着门外大声喊道:“退退退,都给我后退!不许踩线,违者罚款!”
听到要罚款,门外众人赶忙退去,不过最前排的李世民已经被人流拥挤到,一阵踉跄,又踩到了白线上。
董超走到面前,和气的伸手:“掏钱吧。”
李世民:“……”
长孙无忌沉着脸又掏出十文钱递过去。
只听身后一声叹气,正是老田头:“你们几位真有钱,第一排都敢站。”
长孙无忌:“……”
对于这一点,他现在深有体会。
台上萧白拍了拍惊堂木,向着堂下两名告状的男子问道:“谁是原告谁是被告,有何冤屈,慢慢说来。”
台下两名男子争论起来。
“禀县尊,我是原告!”
“不!我才是原告!”
“我是原告,他是被告!”
“不,我是原告,他才是被告!”
萧白被两人吵得头疼,一拍惊堂木:“都给我住口!”接着按了按额头:“一个一个说,有抢话的,不问理由先打十大板。”
萧白随便指了一人道:“那谁,你先说。”
堂下那人说道:“谢县尊,小人宋平,是外来商人,未防路途天气有变,随身常备一伞,今日清晨小人在路边吃饭,把伞随手放在桌边,不料却被此人拿了便跑。小人追了一条街才追上。”
另一人听了当即反驳道:“放屁,这伞是我的!是你……”
萧白一拍惊堂木:“衙役,打十大板。”
那人没来得及反应,直接被左右站班皂隶按住,对着屁股噼里啪啦一阵痛打,十板过后,那人摊在地上半天才喘匀了气。
门外围观众人则是惊声欢呼,他们就是来看这个的!
但是李世民一行却被惊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这县令一点顾虑都没,一上来就动板子。
萧白淡淡说道:“刚才我说了扰乱大堂秩序要挨板子没听见吗?”
那人眼神狠狠的盯着堂上的萧白。
萧白一指他:“说吧,怎么回事。”
“……”
“现在该你说了。”
“嘶哈……”
“怎么,让你说你又不说了。是不是藐视公堂?”萧白道,“再打十下!”
“慢!我说我说……”那人瘫在地上,忍痛喘着气道,“小人王安,本地人,那伞……嘶……是我的,说我偷伞,嘶……是他污蔑于我……”
看到萧白挥手示意,董超从两人手里拿过争夺的雨伞,递到县令萧白的手中。
大唐君臣一行看到这情况,都起了兴趣,李世民问道:“辅机,你觉得谁说的是真的?”
长孙无忌回道:“单凭这两句证言,还分辨不出真假,还需要继续审问才是。具体怎么操作,就看这县令的水平高低了。”
尉迟敬德一脸认真地说道:“要我说,伞是这个宋平的,那个挨揍的一看就不是好人。这县令不要磨蹭了,直接判案得了,少耽误时间。”
程咬金拆台道:“哎呀黑炭头你可真是突厥人拔河——胡扯,你这水平就别现眼了,容易出现冤假错案。”
萧白打量着雨伞,接着问道:“王安,你说这伞是你的,有什么证据?”
“这伞……嘶哈……就是我的,还需要什么证据?”
萧白脸上非常平静,不见喜怒:“这伞上有什么标记或是痕迹?你说是你的伞,却连这也不知道?”接着转头问道:“宋平,你说呢?”
宋平老实道:“禀县尊,伞尖有一道划痕,那是小人的儿子玩闹时划得。”
尉迟敬德美了:“我就说吧!伞肯定是宋平的。”
程咬金不满道:“那可不一定。”
萧白道:“王安,你有什么可说的?”
瘫坐在地的王安不满道:“划痕在伞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哪里能证明什么?”
萧白道:“那你说说,这伞还有什么特点?”
“特点……特点……对了!这伞里面破了一个小洞,打伞时有些漏雨!”
萧白把伞打开,仔细观察,一缕阳光从一个小洞中穿过来。
程咬金看到这一幕,说道:“黑炭头,看到没有,这破伞分明是那王安的。”
王安说道:“大人,宋平自称伞是他所有……怎么会没发现这么大的问题?”
尉迟敬德挠挠头:“诶,这厮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堂上萧白也趁势问道:“宋平,伞有这么明显的问题,你怎么没说?”
宋平毫无慌张神色:“禀县尊,小人上次打伞时还未发现有这个伤口,仔细想来,我们二人争伞时动作过大,把伞面碰破也属正常之事。”
尉迟敬德瞪大眼睛,陷入了沉思。
萧白也不废话:“带证人!”
董超下去将两人的朋友带上大堂。
其中宋平的朋友说道:“小人是宋平的朋友,这一路都是同行,小人可以作证,他从出门开始就带着这把伞。”
而王安的证人也针锋相对道:“小人是王安的邻居,可以作证这把伞是王安所有。”
两边都有人证物证,这下围观群众都懵了,叽叽喳喳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一时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尉迟敬德挠着头说道:“伞应该是王安的,不对,是宋平的,不对,是王安的……”他拼尽全力的思考着,脑袋上方甚至出现了一团雾气。
萧白一拍惊堂木:“肃静!”
君臣一行以及围观群众看着堂上审案的萧白,想要看他接下来如何发落。
“真是麻烦。本官很忙,没时间和你们玩闹。”只见萧白拿小手指掏掏耳朵,然后吹了口气,说道,“既然都没有确定性的证据,那干脆把伞劈了,一人一半吧。”
李世民:“???”
君臣四人都懵了,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县令问了两句不成便直接摆烂,想出这么个操作。
李世民正要说什么,县衙的衙役董超已经拿刀把雨伞一劈两半,分别递给堂上跪着的两人:“给!”
萧白接着一拍惊堂木:“退堂!”
李世民:“???”
片刻时间,一名衙役已经把宋平和王安两人带到大堂之外,两人各自拿着被劈成一半的破伞,看向大堂内的萧白,神情复杂、欲言又止。见二人还是地驻足不走,衙役只得又连喊带推地把二人赶到大街上。
围观众人中有拍手叫好的,也有对萧白破口大骂的,尉迟敬德就属于前者:“嘿嘿,你别说,这小子断的还不错,简单省事!”
李世民则属于后者,看到萧白的操作,他都给惊住了,他不由的怒火中烧:“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精明强干、明察秋毫的县令?”
长孙无忌道:“陛下说得对,如此糊涂判案,怎堪为一地父母官?”
再看堂上,送走争伞的二人后,董超又带进来了两名妇人和一名幼儿。两名妇人脸上、胳膊上都是淤青,显然已经历一场厮打,而幼儿似乎受到了惊吓,被董超带着,啼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