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势头不妙,一些年纪大的和不愿惹事的工人们都悄悄退了开来,但还是有一些年轻气盛的工人们没有被吓住,反而抱成了团迎了上来。
刚才想要扯横幅的工人也没有退缩,冲上去就要撕扯横幅,却被讨债的青年们拦住一把推到了一边。
工人们早就忍不住了,看对方不但动口还动手,就有人出手还击,一把推了回去,如同吹响了集结号一般,两边的人马立刻都互相推搡起来,很快,战况进一步发展,双方扭打在了一处。
厂子里的工人们虽然多,但一看真打起来了,却都如退潮般呼啦啦四散开去,只留下了中间八九个年轻气盛的青年工人。与前来讨债的那帮小青年们相比,人数上就不占优势。
而在打架经验和技巧上,这些青年工人也不是那些常年打架斗殴的混子们的对手。厂里最会打架的那几个小伙子,都被保卫科长调到了自己麾下,以前厂里出现大事小情,也都是由保卫科出手料理,现在保卫科的人按兵不动,只这几个青年工人凭着一腔血勇,怎么打的过东郊这帮职业混子。
双方一交手,就高下立判,一会的功夫,几个青年工人就被打翻在地,双手抱头,滚得像土驴一样。
“报警!快报警!”围观的工人们一看势头不妙,就有人去传达室打电话报警。
讨债的小青年们既不阻拦,也不逃跑,几个在刚才打斗中,挨了拳脚的家伙,索性也往地上一躺,捂着脸哼哼唧唧的叫起痛来。
派出所的警车很快就到了。一看到这架势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又呼叫支援,很快几辆警车又呼啸着赶了过来。
带队的警察虎着脸问怎么回事。市电线电缆厂的工人们七嘴八舌的嚷道,他们堵在厂门口闹事,还打人。讨债的小青年们也不甘示弱,指责电线电缆厂欠债不还,还殴打债主。
带队的警察眉头拧成了个“川”字,那年月经济纠纷很多,因此衍生出的暴力事件频发,由于牵扯到三角债等死账烂账,根本理不出头绪,所以原则上,本市的公安机关对于经济纠纷而引发的冲突,一般是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民不举官不究,调解为主惩戒为辅。
但市电线电缆厂这事却颇令人头疼,前段时间就因为他们的债务纠纷,引出了老混蛋持枪拒捕事件,现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再闹下去就要酿成大规模群体性事件了。
这件事说麻烦很麻烦,说简单却也很简单。归根结底就是个“钱”字,电线电缆厂赶紧还钱,就啥事没有风平浪静;可是,厂子里根本拿不出钱,所以这事肯定没完没了,公安局管得了这一次,肯定还得再闹下一次。别说是公安,就是包拯在世,海瑞再生,也没啥好办法。
带队的警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全带回去”
来的警车不少,但参与闹事的人更多,警车装不了,只好先抓带头的,剩下的登记下姓名住址,让他们自己在规定时间里去派出所报到。
消停了半天,第二天一早,上班的人们从市电线电缆厂门口经过,惊讶的发现,大门口又被东郊的人给堵了,而且又多了两条新的条幅,“欠债打人,天理难容”“严惩打人凶手,赔偿经济损失”
依旧是白底红字,血淋淋的,让人看后觉得触目惊心。
厂领导们视若无睹,保卫科依旧装聋作哑,只有工人们还愤愤不平,又有人给派出所打了电话。但这一次,公安却没有出警,只是在电话里问了问是否出现暴力行为,然后说经济纠纷他们无权干涉,如果出现了扰乱社会治安的行为再打电话。
没人来管,东郊的讨债鬼们更加的有恃无恐,之前那两个说快板书的被吓怕了,给多少钱都不来,他们就从村里找了帮老头,在厂门口前敲锣打鼓吹唢呐,只不过演奏的曲子可不怎么喜庆,是村里白事上才演奏的哀乐。
这几天市电线电缆厂的门前好不热闹,又是敲快板,又是打群架,现在又奏哀乐。附近的人们闲来无事就跑到厂门口看热闹,一传十十传百,居然有闲人坐十几站公交车来瞧西洋镜。这里俨然成了市里一处新开发的旅游景点。
人多了更刺激了东郊混子们的表演欲,他们不止奏起了哀乐,还给市电线电缆厂摆上了花圈,烧起了纸钱,就差再雇上一帮人来哭坟了。
事情闹到这地步,厂领导想继续装聋作哑是不行了,厂长通过保卫科长外甥主动约了陈延明。但这次,却不是陈延明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弟弟陈延亮。
“钱都已经还了,你们还想怎么样!”一上来,厂长就很气愤的质问。
“只是还了一部分,大头还没还”
“厂里研究过,会分三期把钱还上”
“我们等不了,委托人要求一个月内就得把钱还上。”
“厂里实在没有钱了!”
“不对吧,据我了解,厂里账面上还有一笔资金,偿还完工程款还有富余”
厂长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自主的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厂里的财务情况!”
陈延明嘿嘿冷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那笔钱是厂里引进设备的技术改造资金!不能动,在厂长办公会上通不过去!”
陈延明没有开口,他弟弟陈延亮却冷笑起来:“你们有钱不还,还有理了!嘿嘿,你以为我们只有这点手段吗?要是再不还钱,我保证你一根电线也卖不出去!”
“你···你们不要太嚣张!”
陈延亮嘿嘿冷笑,目露凶光,厂长被这凶狠地目光逼视,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延亮!干嘛呢?没大没小!袁厂长是咱的衣食父母!拖欠的工程款还得着落在他老人家身上呢!你说对吧,袁厂长?”
商谈无果,一切照旧。
东郊的混子们更加有恃无恐,不止满足于在厂门口吹拉弹唱了,而是更进了一步,开始阻拦工厂向外发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