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嫌疑人是“人”。
而“火”指向两处，一个是退到人群以外的中年男子，一处是他们的脚下。
现场已经被完全控制，事关刺杀区长，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必须要过检查才行。
杜雁函带着医务人员过来，见赵央“死”在地上，第一时间竟想要帮忙遮掩痕迹，差点说出让120先管曲率的话。
还好卢青说话更快：“快，他肺部中弹了！”
杜雁函挠了挠下巴：“先抢救伤员。”
赵央的手指抽动，好让某人知道他还没死，只是陷入了缺氧，当然，离死不远，如果不是有人一直堵着他的伤口，而他本人被迅速抬上担架进了救护车的话。
失血速度没比上回血速度，赵央在头挨到床的一刻便陷入了昏迷，也可以说是进入了强制性的深度睡眠。
这时候，他胸前的洞不再流血，内部长出肉芽……
正好，在让无关人士卢青离开以后，所有医护人员当即离开前往属于区长大人的那辆救护车，一个注定会死的人在他们这是没必要浪费资源的。
子弹逐渐被挤出体内掉在胶皮地面上，这种濒死的失血量，恐怕要睡三四个小时才能醒来。
卢青满手满身的鲜血，逆着光从门口走进来，他看向杜雁函：“梅警探正在维持秩序，赵央……他是怎么办到假扮别人不被发现的？那些记者像傻子一样听他胡编乱造。”
杜雁函有些讶异：“你觉得他扮演的不像吗？”
在给自己下了暗示，赵央伪装成自己试探各方势力反应的时候，杜雁函眼里的赵央人就变得瘦削了不少，除了那张脸不像，赵央几乎完全贴近他的身形。
而卢青当时都不在伪装现场亲眼目睹，却能觉得赵央演的完全不像吗？
“如果是杜哥你，绝对不会什么都不管地跑进来。”
任何人都不值得你牺牲生命。
这是杜雁函当时教给他的第一课。
但他们的职业就是为了其他人牺牲生命，这种牺牲是具象勋章，是具体的金额，是写在入职前的免责协议中的条款。
对没有家人的卢青来说毫无意义。
赵央已经知道铜关区是个什么样的现状，眼前这一群名义上受保护的是一群怎么样的衣冠禽兽，他到底为什么还要冲进来挡这一枪呢？他难道不知道他所做的不止没有意义，甚至对这世界毫无帮助吗？
可是刚刚感受着温热的鲜血流满上肢，卢青居然有一瞬间觉得赵央做的是正确的事，如果他以杜雁函的身份这么做，那他的做法可以称得上崇高。
这种想法绝对不对劲，这与他从小到大所听所看所学完全不同！
“卢青，”杜雁函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刚刚赵央对你说什么了？”
卢青先是沉默了一下，接着用带血的手指向教育部分部长，这位在没有一所大学的藤南，肆意于中小学里呼风唤雨的人。
“赵央写了个火，然后指着他，又指着地面，前面写的人，是在说那个家伙是犯罪嫌疑人吧。”
杜雁函摇头，特地清了清嗓，对在场所有人宣布道：“我的学徒，赵央的意思是犯罪嫌疑人并不为红狮会做事，他的作为全是为了……行侠仗义。”
“侠客道！”
人群中有人尖叫起来。
不同于在群众中侠客道拥有得超高人气，在权贵眼中，哪怕是在自己小有资产的商户眼中侠客道就是彻彻底底的恐怖组织，比黑帮还吓人。
黑帮的人要么要权，要么要钱，总归是有办法能解决的。
但是侠客道的疯子呢？落到他们手里就别说生前身后名了，就连死法都很难是留个全尸，炸干净了剩一块头皮也要被吊起来游街示众。他们还会鼓动暴民对受害人一切相关人员报复，尽管再次出山时他们的影响力已较之前不足，铜钱湾大酒楼成为了网红打卡点，但十年以前，他们最鼎盛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大家可还记忆犹新。
瞬间，所有人看向犯罪嫌疑人的目光都变了，从像看一只蟑螂变成了看一群会飞的蟑螂。
犯罪嫌疑人没有辩驳，因为辩驳是无意义的，反而会坐实他身份异常。
卢青瞪大了双眼：“真的？怎么看出来的？”
“我不知道。”
而火……
杜雁函在地板上按来按去，这块已经被血水浸透的地板，并没有什么翘边现象。
可是火不是指火药还能是什么呢？
杜雁函想到了，之前不了了之，但烧死了赵央，又险些烧死晓光报社少爷的那场山火。
赵央是这样描述的，他先是拜访了杨家的宅院，在地下的秘密房间里遇见了一个自称是玩家的女人。然后在回来路上他遇见了侠客道的宣传大使，接着又看见一位采访过他的女记者加害胡闫，他救出对方，但两人还是不幸被堵在森林尽头。
会是这场火吗？山火又怎么与政要关联起来了呢？
在不知不觉中，杜雁函已经完全把赵央的话当做标准答案来参考了。他说有关系，那一定就是有，想想看刚刚发生了什么吧，问话的几位记者……
与加害胡闫相同频道的记者有两名，分别隶属不同的节目，但话筒是一致的。
一位问出了酒楼案件伤者安置的问题，另一位提出的是……
“我们都知道在酒楼爆炸案前，铜关区刚出了防空洞里发现坟场的消息，不知道现在其中已经清理出了多少尸体，可以辨认身份吗？”
赵央当时的回答是“仍在调查中”。
随后这位记者咄咄逼问道：“调查记者胡闫生成自己因为调查学生失踪案被红狮会盯上，警方对其言论是怎么看的？放山火的是否就是红狮会呢？您认为单凭教育部门可以与势力庞大的黑帮对峙，支持由教育部对红狮会索赔吗？”
……
原来如此啊。
是从这里发现的。
胡闫的报道最多只是引导舆论，一件事，没有官方公告盖章定论就不算结束，而杜雁函的身份特殊，在他口中如果说出了山火案的凶手是谁也就相当于给民众打了一剂强心针。
到时候红狮会放没放火这事，就算官方公告出来了，还有人在意吗？
教育部和侠客道没有关系，但他们是金象帮隐秘的保护伞。记者问出这几个问题都太有目的性，尤其最后一个，心思昭然若揭。
可惜赵央是个脑子时刻运转的玩家，他不是NPC，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