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午餐期间，没人再来找杜雁函催促，他一页一页翻着档案，一笔一笔划着重点，一滴一滴……落着菜汤。
不是他行为邋遢，只是今天打了油焖茄子，他看字又易入神，茄子都快晾成茄子干了杜雁函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吃饭。
……不在场证据确凿，物证……
……附录：相关证物于2022年5月12日特大倒卖证物案件中遗失，毒药样品在同年8月6日公共贩卖机投毒案，2023年7月15日医院热水室投毒案中出现。珐琅花瓶在2023年2月14日出现在台观区奢侈品拍卖会，携带指纹被清除。录像带，法庭记录（有存证）未寻回。
附录这一页很新，看来是现打印的。
与石明山相关的，能证明他清白的证据全都消失了，这对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份档案乍一看没什么问题，的确有这么一出罪证倒卖案，珐琅花瓶的确被盗，同时被盗的还有其他案件中的名贵奢侈品以及被判刑的著名连环杀人犯们的“遗物”。
犯人目标明确，要的是值钱的东西，对记载了犯罪过程的录像带之类都没有兴趣。更何况只是一个给石明山做不在场证明的录像带？
前市长宅投毒案被定义为悬案。
石明山想要上位，势必要将悬案变成定案。
可惜的是，从前的他没有这个地位，现在的他有了这个地位，却来得太晚。
……
“王秘书长慢走。”
杜雁函款步走来，在张局还擎着笑脸送客的时候就进入会议室找了个椅子坐下，将文件抛在会议桌上，塑料夹子在桌面划出清脆的动静。
张局冷下脸来，轻轻甩了甩手。
“怎样？”
杜雁函先发制人：“我办公室里的那个辅警是哪儿来的？”
张局脸色松弛下来，他坐到主座旁边，和蔼亲切地开口解释道：“小陶人好，聪明，潜力高，有人推荐我让他多锻炼锻炼。”
“锻炼可以，别放在我面前。”
张局顾左右而言他：“所以你看……”
“要么就当案件存档也失窃了，要么就——”
“哎呀，那怎么可能？那可是三年前的案子！”
“要么就把录像带找回来。”
“……那些记者？”
“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像一群蚂蝗，只要被他们找到缺口就会拼命吸食，拼命钻进你的皮下……”
“好了，好了！”张局负过手去，“你先回去，我再考虑考虑。”
“考虑时间太长，就要被看出破绽，我的建议是速战速决。”
张局看向他的目光深沉，显然还存有疑虑。
“你最近收的那个学徒是什么情况？”
杜雁函打了个哈欠：“分身乏术。”
“可信吗？可靠吗？”
“他觉得他在做正义之举，当然可靠得不得了。”
张局点点头：“我知道你心里有数——”
“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好，你先去休息吧，叫楚……啧，叫李金银来。”
杜雁函随手关上了会议室的大门。
在那场葬礼上，尚年轻着的杜雁函与还不是局长的张书记见面了。面对墓碑上如此年轻稚嫩的面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悲愤交加，唯有当事人面无表情。
眼神里非是痛到极致的麻木，而是一种疑惑。
“死的是我的亲人，为什么他们要哭？”
“我不懂，他为什么觉得这样是对我的报复，我的妻子作为犯罪对象并不合适，她有能力反抗，也足够聪明可能留下证据。”
“按照伤口来看——”
当时还带着两名学徒的楚鄂一把拍在杜雁函的脑门上：“就算是装，你也要装出难过的样子。”
“的确，罪犯假如看不到我伤心，或许接下来会选择你们动手。”
“……不，不是因为这个。”
“嗯？”
“……”
“好，我知道了。”
葬礼的三天后，杜雁函走出了极致的悲痛，重新成为了罪犯克星。
这时候有一个人看清楚了他的本质找上门来。
“为了重现藤光市昔日的荣光。”
他说。
杜雁函对工作以外的事没什么兴趣，藤光市光荣与否也与他无关，但是张书记正参与着信息部建设的工作，他对埋藏在故纸堆中的罪犯很感兴趣。
于是他回答：“请问要我做些什么吗？”
藤光市像一场封闭的大型社会实验。
现在又到了投放新的饵料的时候。
正在自杀干预办公室工作的高苗苗又接到一通骚扰电话，电话那头的几个孩子嘻嘻哈哈地说着骚话，逼问她到底是不是处女。高苗苗心态平和，给了他们一些生长发育方面的建议就挂了电话。
她其实只会在看出对方有自杀倾向的时候递出号码，但结果总是如此，他们的号码总会在新增第二天就泄露，搞得他们不像是什么干预组织，倒像什么地下电台。
但就算这样高苗苗也不会选择在分发纸条的时候说请对方不要向外传播或必须销毁纸条。
他们只能在这附近一两个地区活动，混乱的南部和北部是不敢去的，要真能把号码传播到那边怎么不算一种好事呢？
“苗苗，今晚还去找你同学？”
同样在这里做义工的一位退休多年的教职工开口问道。
“今天不了。”
“那让小陆载你回去啊？”
小陆是他们干预组织的创始人二代，名叫陆通学，毕业于藤光市另一所大学——藤北科技大学，他们都戏称其为北大。
高苗苗知道这位阿姨有意撮合二人，但奈何她对谈情说爱实在没有兴趣，好在陆通学也一样，二人总配合着阿姨演戏。
但今天这位好做媒人的人可打错了算盘。
“姨，我今天是晚班，送不了人。”
刚到没多久的陆通学还调试着他那台有些年头的笔记本，自称准备考研的他最近学习很是努力，经常一个人坐在最后面读书。
“没事儿，我今天有朋友来接，”高苗苗收拾好东西，背上挎包，“那我先走了。”
“唉，好吧好吧，慢点走啊。”
“嗯。”
高苗苗乘电梯离开办公楼，心情郁闷的她步伐缓慢……
“躲开！”
高苗苗下意识往旁边一闪。
一具鲜活的肉体就这样砸在她的身边，血光四溅，肉末横飞。
“啊！！！”
跟在她后面下班的两个姑娘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