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光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她和楚人轩是真爱?”
魔尊点了点头。
果然狗血剧情来源于现实。
齐光又问道:“那你呢,你也困在红尘苦海中吗?”
魔尊看了看他,唇角微微扬起:“不。”
齐光此时突然来劲了:“那你大张旗鼓筹谋千年是在干什么呢。”
魔尊平静道:“我只是为了执念而已。天尊佛陀唯情,魔头唯欲,世人少情而多欲,因情而生欲。我曾无情无欲,无感无念,因执念而生,又因执念入魔。”
齐光心中暗自腹诽道:“别说曾经了,现在也挺无情无欲的。”
他嘴上只说:“你说曾经无情无欲,也就是现在有情有欲了?”
他看魔尊沉思着点了点头,又道:“执念也是情感,也是欲望,你为了执念与旁人为了情、欲有什么不同之处吗?不都是沉沦苦海。”
魔尊懒地看他,道:“情、欲为世人所迷,便如赌徒一般,原本只是浅尝即止,却渐渐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身处红尘之毒,不辨是非,不明因果,一步步使自我蒙尘,不知本心自我。所作所为无不受他人影响操纵,犹如提线木偶。而本座明晰前因,更知后果,世事皆在掌握中,如何可称沉沦。”
齐光犀利评价:“也就是说,人家是身不由己,你是纯自作孽。”
魔尊:……
虽说这话是有点不客气,但是还真没说错。
他点了点头。
又道:“世人自设藩篱,所作所为皆不得逾矩。或因约定俗成,或因他人眼光,或因言传身教,或因环境影响,总归有迹可循,有法可依,将原本无拘无束的真灵打磨塑形。如此千人一面,愈发失去自我,不明本性,纵然寿数成千数万年,也未曾活过一日。”
齐光:→_→。
也就是说,其他人所做所为都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他人影响,是世人言语,是责任,是替别人活着,唯有你透彻本心,为了自我。
“也没什么区别啊。”
他忍不住说。
“不,有区别。”
魔尊微微一笑:“因为我很强,所以我可以做我一切想做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我并不被拘泥于红尘中,而是让这红尘随我心意变动。”
他垂下眼帘,那张雌雄莫辨,美的天地失色的面容从没露出过狠戾之相,此刻更是好似柔弱美人,忧郁青年,吹不得风,见不得雨,楚楚动人。
比齐光刻意装出的小白花演技简直浑然天成。
齐光木着一张脸。
他听出魔尊话里的潜台词。
好的,你强,你有理。
说到最后不还是拳头的问题吗。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说清危能和魏劫能打多久,我看他们要真拖起来能拖到明年去。”
镜中的魔域边界处,清危和魏劫各自率领仙人魔君群战。
他们都是得道的地仙,自然清楚轻重,没一个越界而出,都是隔着两片界域使出法宝交战,你这边使七彩云锦,我放九盏魔灯,你吐出汹汹烈火烧灼起来,我就回以真水冲去,千般神通,万般妙法直看的人头晕眼花。
齐光却看出,两方人俱都下了狠手,但大家实力相差仿佛,又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对手了,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他戳了戳魔尊,指望这个人担当起一个合格的解说。
“修士难杀。”
魔尊淡漠道:“清危不清楚魏劫要做什么,但他却清楚一件事,只要将魏劫拖住,他就有了腾转挪移的空间。”
“魏劫不能出魔域,清危不能进魔域,他们能互相感知对方气息,甚至第二元神也不能蒙蔽这种感知,魏劫一开始就不打算自己上场,清危也明白,他们二人互为兑子,宁愿自己把对方拖住也不能让对方放手施为。”
“魏劫和清危的战场是决定性的战局,但在他们二人谁都奈何不了对方的情况下,这场战局又无关紧要。”
正在此时,魏劫摘下手上金环,金环飞速旋转如同一方金轮,径直飞出魔域挂在半空,射出道道金光,近乎将太阳的光芒也遮挡起来。
那金光照耀数里,金光播撒的土地上逐渐生出一片金色的界域,那金色界域逐渐要生成一个独特的领域,将众人包裹其中。清危此刻正操纵一把长剑与魏劫隔空斗剑,见状随手一召,从地上召来一块石头削成剑形,手指拂过,剑上亮起纯白色剑芒。
他挥手甩出石剑,那剑爆发出璀璨之光,直直撞上正飞速旋转播撒光辉的金轮,剑气肆溢,将金轮切成两半掉在地上,自身也化为石屑纷纷洒落。
这此魔修出动的人不多,几个宫主都是男人,啊,还有一只鬼。
但除却清危与魏劫的战场,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阴森可怖,又难看又血腥,血呼啦碴的。
吞天宫主是个很漂亮的微肉美男子,看着就和蔼可亲,白白胖胖。但是他的战场最血腥,他对手是一位修幻梦道的女仙,元神化作一只饕餮,一口白牙在咧嘴大笑时闪着白光,在对决时也很锋利。
那饕餮猛兽出笼一般对着女仙撕咬起来,女仙撒出一片彩砂,以漫天彩砂演化红尘幻象,却没那饕餮一口鲸吞吸入腹中,又抛出彩带,被吞天宫主咬断,几口吞下了肚。要不是她化身霞光飞遁迅疾,那饕餮一口就要将她也吞下。在长久对决中,吞天宫主未曾咬到一口血肉,他原本白胖可爱的脸上逐渐扭曲起来,随手从身后摄来一个修为不低的魔修,张开口咬了下去,血花四溅。
他一口白牙吞金咽玉,不多时便将那魔修从头到脚吃下,连毛发也不放过,吃完一抹嘴,又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小胖子,他朝女仙咧开大大的笑容,一口白牙还闪着光。
齐光:→_→
他盯着魔尊,无声鄙视之。
魔尊握拳放在手边,清咳一声。
“地仙法门,都是地仙法门,也差不到哪去。”
齐光:→_→
云罗宫主是个一身青衣的少年,浑身上下透着有道真修的气质,出手时一股青蓝色烟雾遮天蔽日,又从中泛起黑红。这是天地之间疫病之气,被他收取祭炼,非但毒气能够侵人肌肤,毁人肉身,更能以法术形成五感剧毒,麻痹人的眼耳鼻舌身五根,更能让人体内法力不协,肉身生出病来,若是仙人不仔细防范,也可能提前陷入天人五衰之劫而死。
云罗宫属于魔道版天衍宗。
但是显然不如天衍宗专精,在朝不保夕的魔道哪有人专门保护柔弱的辅助去,先对辅助下手才是魔道品德。
好好的辅助定位越发朝着输出走,直到七百年前,魏劫独揽魔道大权,这才开始培养辅助系人才,科技修仙。
辅助人才辈出,甚至云罗宫专修气运的弟子甚至蒙蔽了天衍宗主,纵然有着天衍宗主本身心神并不全在防备魔道上的缘故,也可看出如今魔道人才济济。
至于科技修仙产物……
呵呵,成品还不太能见人。
至少对地仙这一级数的战力不过是随手就能斩灭的小法器罢了。
至于阎罗宫主……
齐光一见他就有点手痒,想捏个雷劈下去。
鬼修与其他各派修行都不同。
原本的鬼仙不过是以一口先天之气将魂魄凝实,真灵不昧,来世亦有回归记忆的一日罢了。五仙下品之法,稍稍有点道行渡过雷劫的修士都能成就,最后依旧要魂归地府。
哪怕曾有鬼修大能也不过是将魂魄越发凝实与肉身无异,但归根结底依旧是无根之物。又将肉身固定,或寄托法宝,或寄托灵物,也非鬼修,而是法宝之灵,化形妖修了。
而魔尊另辟蹊径。
鬼修不再修行自身,而是修习外物,自身凝聚鬼蜮,如同地府环境一般,鬼蜮之中唯吾独尊。
鬼蜮是个与人世截然不同的界域,开着鬼蜮的幽神成为唯一一个敢出魔域和地仙正面拼的魔道宫主。“密密麻麻环绕的鬼魂,一队队身披铠甲,手持刀枪,步伐统一的甲士,一队阴兵举着仪仗,旌旗,木牌等脚不沾地,四个鬼神罗刹托举起轿撵,车架周围还浮着几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嘻嘻笑闹,洒下苍白的纸钱。四散飘飞间,成就了一片万籁俱寂的阴土。
无数纷飞的纸钱犹如翩翩飞舞的白蝴蝶,散布之处也带来与阳世截然不同的规则界域。
这不是阴土。
幽神还无法将阴土具现出来,达不到连地仙也要蒙昧真灵的地步,却能让对手不得不耗尽更多法力护佑自身。
可惜他的对手是一位佛门僧众。
老僧穿着一身百衲僧衣,虽破旧立新也是洗的干干净净,浑身上下金光环绕。
他目光看着浑浑噩噩的恶鬼,目露悲悯之色,盘膝坐下诵读佛经,地面开出一朵朵红莲,其上燃烧红色火焰,不停灼烧业力,让鬼神发出凄厉的嚎叫。
那坐在轿辇上的鬼神冷哼一声,仿佛九天传来,威严无比。
老僧不动不摇,始终念诵经文,他每吐出一个字,就有一股浩然佛意扫荡鬼蜮,恶鬼身上戾气渐消。
鬼神见老僧并不理会他,怒火大炽,挥手下一队队鬼兵在护发罗刹带领下向着老僧举兵冲去,要将他乱刀砍死。
老僧不动不摇,身上原本金玉一般的皮肉出现道道伤痕,金红色的佛血流出,沾染在鬼蜮中兀自燃烧起来,带着洗涤诸恶的气势熊熊燃烧。
齐光:“为什么不让幽鬼去皇城,他的鬼蜮在魔域外最合适吧。”
魔尊回他:“因为他去皇城才会被压制地最狠。”
他回忆过去,语气带上一点感慨:“皇陵下有一条暗河,那是黄泉真水,天下七大真水之一。它从地府途径人世,比地府之时威力尚弱,又被皇陵镇封,所以对生灵没什么影响,但对幽鬼这种半吊子的鬼蜮压制极大。若是感应到鬼蜮的气息,黄泉水就会侵入鬼蜮,反客为主镇压幽鬼。他的魂魄也会融化在黄泉水中。”
齐光吃了一惊。
他问道:“黄泉水这么厉害?”那岂不是……
他脑内的想法还没脑补完,就被魔尊打断:“不,只有直通地府的黄泉支流才能做到。”
齐光瞬间失去兴趣。
修士要分出胜负不难,但是要分生死就很难了。
只要修为没差两三个大境界,要把对方打的神形俱灭几乎不可能。大家全都是飞天遁地的主,转瞬千里,打不过还跑不掉吗。
而就是斩杀了肉身元神也跑的掉,斩杀了元神对方也可能提前修出个第二元神夺舍重生,或是提前留下复活后手。就齐光知道的,这些宫主各个都有不下五个后手,哪怕身死也能来个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新来过。
魔尊在群魔间威慑力够强,就是因为他一旦要杀人时,无论什么抵抗都无济于事,什么后手被削的干干净净。
所以当年群仙要除魔为道,首先将两仪微尘大阵布下,就是怕魔尊遁走之后天地之大无处可寻。
若是想用黄泉水杀幽鬼,首先要把黄泉水的封印破开,再将幽鬼丢进去,然后把他分化的复活后手也一并找齐扔进去。
他想杀幽鬼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真是鸡肋啊。
至于用黄泉真水就算了吧,那玩意就算在地府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威力,当年魔尊可是炸了一整条黄泉呢——
齐光想到这里,突然一个激灵:“等会,你说那是一截穿过地府的黄泉水,既然是地府的,那会不会是你……”
他直勾勾盯着魔尊。
魔尊答非所问道:“魏劫知道黄泉的存在。他同意对龙脉动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解放黄泉水,这些真水被镇压几千年,一旦解封整个皇城都会化作一片黄泉阴域。”
“楚人轩会将它镇压下去,但与此同时他也无力护佑再龙脉,血祭之事自然可成。”
齐光点了点头。
确定了,这截黄泉就是当年被魔尊下地府炸偏路的那条。
不过都三千年了,地府还没把黄泉修好吗?
这什么效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