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骤停的夜,院里堆积的雪依旧不化,院落小道被清扫得干净,倚墙而种的梅在壁龛灯笼里的火舌照耀下,愈发娇艳。
梅的沁香混着冬夜的凉意,雪夜宁静而祥和。
俞喻之坐在院落亭廊中,面前火炉冒着飘渺白烟,盘着的腿上还盖了层冬被。
她手里捧着热茶,小口小口抿。
即使这样,她还是觉得冷。
还是问剑宗里好,施家冷得要死。
她之前不觉得天冻地寒,是因为施晏温在神识牵连中给了她庇护,不过从那日过后,这份牵连便不存在了。
那日从万符囚地里出来,俞喻之又幻化成了施玥的模样,陪着变成周子行的施晏温在徐倧众人面前演戏。
一众人勃然大怒却又无可奈何,只好郁闷匆匆回了灵梦。
施父施母说什么也不肯将施晏温和俞喻之留在灵梦,几日前就带人去了灵梦要人,只不过那日没要到。
灵梦从问剑宗离开时,没有带上铜生。
之后,俞喻之便回到了施家。
夜夜都坐在亭廊里,独自饮茶。
“你若是觉得冷,为何不回屋里?”
铜生自是读不懂俞喻之的行为,不解问。
他走到茶炉侧旁坐下,顺手扯了一角俞喻之身上的冬被,盖在了自己身上。
俞喻之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又伸手扯了回来,“你要是不觉得冷,就别盖我的被子。”
铜生见了,一鼓气将散落在地的被褥往她身上推,“给你给你都给你。”
他转眸之际,瞥到茶桌角搁置的一串银铃,便伸手去拿,“这是什么?”
刚碰到,那银铃出奇的烫,烫得他把手缩了回来,嘴里嘟囔:“什么鬼东西。”
俞喻之肯定:“说对了,就是鬼的东西。”
万符囚地被烧毁前,在地上捡的。
被她斩断的那一截银铃。
铜生那时陷入昏迷,完全没意识,但他好奇俞喻之经历了什么。
俞喻之想了想,总结一番:“你被恶鬼挟持,我聪明营救。”
“......”铜生显然不信,“真的吗?”
俞喻之镇静点头,虽然省去了一些细节,但总体就是这样。
“那恶鬼怎么样了?”
俞喻之放下茶盏,道:“死了。”
铜生几乎都能猜到她下一句话,他又看向那几颗铃铛,错愕问:“不会是你杀的吧?这是你的战利品?”
俞喻之想到了绿衣。
自然也没忘,施晏温对她说的那几句话。
她伸手去给自己添茶,点头道:“对啊,我杀的。”
铜生双手撑地,身子向后半倒去,“吹牛。”
俞喻之手中捧上新添茶的茶盏,暖了手心却还觉得手背发冷,只好交替贴着盏身。
屋檐此时落下积雪,动静不小,就落在铜生身后,把他吓了一跳。
铜生转身看,又拍拍胸脯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俞喻之发亮的眼眸。
“你会吹牛吗?”她问。
想是俞喻之在和他聊天打趣,他答:“当然会,吹牛谁不会?”
俞喻之展露几分乖巧的笑意,往他那凑近几分,只手搭上茶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在面上打圈儿。
铜生见茶杯内热气散了不少,正举杯饮茶,便听她道:“那你能吹个牛,说你有脑疾吗?”
“......”
一口茶在嗓子眼里卡住,上不上下不下。
好不容易咽下肚,铜生瞪圆眼睛道:“吹牛不是这么用的,谁会跟人吹牛自己有脑疾啊?”
俞喻之身子往后撤,无辜道:“你装一下呗。”
“我...”铜生语无伦次:“我怎么装脑疾啊?我又没见过。”
俞喻之皱眉,试探问:“那你有没有怀疑过自己其实——”
“没有!”
“哎哟,装一下咯。”
“不装!”
施晏温坐在书房中,耳畔是俞喻之与铜生的说笑声。
兴许觉得无趣吵闹,他掐断联系,很快,周遭便陷入静默。
里屋漆黑一片,唯有透过窗棂的那点月光。
“主人。”
书桌前,一抹高大的身影晃现,随即下跪。
他的声音很沉:“问剑宗内宗底下便是千柩灵虚,宗门的剑界当年实则是为了封锁千柩灵虚中的群鬼所造,近年来门界削弱,里面的鬼就都跑了出来。”
“三日后酉时便是门界最薄弱之时。”
施晏温负手站在窗边,问:“哭横知道吗?”
枋笙:“我已将此消息告知于他。”
沉寂片刻,施晏温问:“绿衣如何?”
枋笙怔愣一瞬,想起绿衣归位时的模样,伤势不轻。
“需要一些时日恢复。”
施晏温看向袖口的兽纹,很快便放下,对枋笙道:“你去跟着俞喻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