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人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我不敢睁眼,只得强压着心里的恐惧,努力的装睡。
那人似乎坐到了我的床边,伴随着淡淡的烟草味,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之后便再无任何动作。似乎只是坐在我的床边看着我。
他的目光让装睡的我变得十分不自在,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时间似乎也不再向前分毫。
他就这么枯坐了很久才离开。我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又等了一会才敢悄悄睁开眼看了看周围。
房间又恢复了先前的死寂。我突然意识到,来到这里之后,每一晚似乎都是寂寥无声的。
先前在居民楼生活的时候,万奈寂静的夜间总能听到摩托车的轰鸣,行人的低语或虫鸣。
住在山里时夜晚的声音就更丰富了,野狼的嚎叫整夜不断,猿猴的嬉笑彻夜不绝,时不时还会传来几声高昂的鸟鸣。
一切都生机盎然,充满朝气。
只有这里,每晚都是一片如死水般的寂静。
正想着,外面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长空,在这寂静的长夜显得尤为突兀。
吓的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再三思考下,我还是将门打开了一条缝,悄悄的往外看去。
门外,两个黑衣人正拖行着一个瘦弱的男孩往这边走过来,那男孩的嘴此刻已被什么东西堵住,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随着黑衣人的肆意拖拽,男孩背上的衣服自被摩擦开,地上一条长长的血痕延伸开来。
我终究还是不忍心,打开门走了出去。那两个黑衣人见我出门,也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神色,绕开我继续向前方走去。
我拦住他们,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么多他?’
其中一个黑衣人挑了挑眉,瞪了我一眼,似乎是嫌弃我耽误了他们的事情,
‘他是从外面抓过来帮忙解剖的,可他这么矮这么瘦,又能干嘛,老板一看到他便下令不要浪费资源了,直接解剖了他。
本来我们将他关在屋子里了,没想到他大半夜的跑出来,害得我们睡不好觉。既然他这么迫不及待的送死,我们准备把他扔到前面地牢里去。’
想到那天地牢中的惨状,我更不敢放他们离开了,再次出言阻止道:‘瘦小怎么了,身材小更轻便也能更灵活啊?为什么不给他个机会呢?’
黑衣人的耐心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他一掌拍向我,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同你多说几句,还真以为自己有指手画脚的能力了?’
我虽下意识的闪身躲过,却不知如何回他的话。
这时,另一个黑衣人晃了晃他,小声说道:‘她可是住在第一个房间的人,说不定真的与老板有什么关系呢,你说话可得小心点。’
闻言,那个黑衣人审视目光扫射来,我只能强装镇定,堪堪开口道:‘老板那边由我去说,你们先担心你们自己吧。
否则到时候若是我参你们个看守不严的罪名看你们担不担得起。’
听罢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思考了一会便扔下那个男孩离开了。
我赶忙上去搀扶他,查看了他的伤势,好在,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不严重。
我拿掉他口中的白布问他:‘你还好吗?除了后背身上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的地方吗?’
他喘了口气,赶忙回答道:‘我没事,谢谢你。’
‘你有自己的房间吗?’
‘还没来得及分房间便被关起来了。只告诉了我我叫68。’
我看了看时间,天已经快亮了,便索性在外面陪他等到了天亮。
天刚蒙蒙亮,11便寻了过来,指着我痛骂道:‘你糊涂啊,明明自己也才刚开始训练,还没做下任何的成绩,竟然就敢插手老板定下的事情。
你赶紧把他宰了,去跟老板认个错,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我好不容易才救下了68,既已经给了他希望,又怎么能亲手杀了他,将他推入绝境。
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我只能心存侥幸,希望能去求求老板。
没想到,老板看到我仍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甚至说要认我做干女儿,还说68的命就当送我做礼物了。
尽管我不太想与老板攀扯上什么关系,但为了68的命,也为了以后更加方便我还是应了下来。
此次插曲过后,我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唯一的不同便是时不时的去指导指导68。
68进步的很快,我只略略提点一二他便心领神会,愈发精进。
很快,时间便来到了第二年9月。
这一次我不再是参与者,而是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看着越来越完善的监控,我愈发觉得逃离参与者要想这里实属妄想。
游戏前夕老板将我唤去,说道:‘去年参加游戏的人太多了,他们自己人对自己人下手往往没轻没重的,徒然增添了痛苦不说,还大大减少了器官的能用性。
不如今年你也同去年一样,加入他们,在第二天晚上解决掉三分之二的人,让我后续的游戏更好进行下去如何?’
我明白,他是在逼我,让我自己动手,彻底与参与者划开界限。
可我别无选择,只能答应下来。
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我顺利的混入了这群懵懂无知的学生中,运用这一年来所学的技能,尽可能的让他们在还未来得及感受到痛苦前,便死去了。
我以一己之力屠杀了大半学生,在第三天游戏开始后,我便回来了。
我不想也不敢在经历一次游戏。那对于我来说简直太过可怕。
不过即使我未曾去参加游戏,日子对于我来说也没有好上多少,杀的人越多,我便越惶恐。
我每晚都能梦到那些被我杀害的人齐齐过来找我索命。
那些梦总是一层层的醒不过来,即使醒来很快便又能再续上。
好不容易熬过了9月,我才得以喘口气。
可是即使我再心存抗拒,第二年的9月依然来了。这次那老狗的要求又多了起来。
他让我混入学生的同时,找出其中心地良善之人。务必让他们多在镜头前好好表现,也务必要护着他们多活几天,等到游戏结束后再杀。
这对我来说,可难上许多,但好在,我依然完成了。
时间匆匆而逝,转眼间到了冬季。就在我以为这一年又会如同往日一样,毫无收获的时,那老狗竟然派我出去抓人。
即使我们的据点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内,从最初的十几人变成现在三百人的规模,他仍嫌不够。
让我带人出去为他找着流浪汉或者孤儿,或直接从路上绑些人回来。
这个消息让我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有了可以出去的机会,忧的是这个任务对我来说着实有些困难。
之前我骗自己杀那些人是为了减轻他们的痛苦,可如今,我亲手将人带进这样的炼狱,我的行为又与那些禽兽何异。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终于走到了出口处,看着自己的手表被下载上容许外出的代码,心里更加五味杂陈。
许是我第一次出来,那老狗对我不放心,在我周围放了好几个前来监视我的人。
有他们的牵制,我只得放弃试图与秦叔叔联系的想法,眼睁睁看着他们抓了好多人回到了组织。
没想到,这次的队伍中我带了68与我一起出来,他偷偷在那老狗面前将自己功劳全都归给了我。
老狗一时大喜,将我提拔为领队之一。
我在这个据点中本就属于相对来的早的,后面的人大多也都认识我。一时之间,我竟然轻易成为了据点中风头正盛的核心人物,一时间无人能及。
正因如此,以前对我来说,那些触不可及的秘密,打听起来也已经易如反掌。
我了解到了其他各个据点的位置,人数,以及总部的情况,杀手的人数。
可同时,我也知道了,那天我在地牢流了那么多血仅仅是因为胸口被刺中,更多的是因为他们为了强行在我耳后植入定位器而流出的鲜血。
手表上的定位只是个幌子,种在身体中难以取出的定位才是真正用来控制人的东西。
有了这个定位的限制,即使我得了情报,也不敢贸然去寻秦叔叔他们将线索告知。
只能想办法从组织内部入手,我想方设法的与那些组织骗来的杀手们打成一片。
又打探到了那些专业杀手的信息,一个个对症下药,试图让他们背叛组织,弃暗投明。
那些组织许以利益的,我便许以更多,以亲友威胁的我便承诺,等我回去,必定将其亲人救出。
可事实远比我想象中的困难,我空口无凭,即使他们因为内心的谴责,暂时的答应了我,可我完全没有把握,自己该如何回去,将这些诺言实现。
可我的行为也没能瞒多久,很快,老狗那边便得到了风声。
他抓不到我的把柄,便借着他以前根本不会管的小事大发雷霆,或许是为了警示所有人,他把我送入了地牢。
我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与蛇虫为伴,它们虽不致命,却让我无比痛苦,它们每一次接触我的皮肉,我皆会控制不住的战栗。
我本就因杀人后,日日承受心理折磨,夜夜无法安睡,精神几近崩溃。
地牢的折磨让我原本就脆弱的神经更加敏感。
或许他们没想逼死我,在他们的百般折磨下,我再也承受不住,记忆开始大段大段缺失,同时也开始胡言乱语。
老狗怕我真的出事,又怕我是装出来的,思来想去将我送去了疗养院,为我找来医生。
最终我被诊断为精神分裂。
其实我本就并非强者,无论是带着学生反抗组织的时候,还是在组织里讨生活的日子中,那些所有的强大都是我装出来的。
坚强也是演出来给别人看的,留给我自己的只有无尽的焦虑,我一直焦虑着一切,
面对着众多的期望,我无时无刻的逞强。一直紧绷的神经让我感到无法呼吸。
一直以来我真的太累了,所以我自私的选择了抗拒治疗,让我自己消失。
随着清醒的日子越来越短,我还是决定提笔写下这一切。
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面对着这一切选择了逃避,把一切都丢给了你。
我曾听人说,永生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做出一个复制体,让复制体拥有他本人的记忆,这样复制体便也成了他。
过往的记忆会决定一个人的性格,以及处事方式。
所有我把我的记忆告诉你,你是不是就会变成我了?
你会去做完我未做成的事情吗?
对了,你看我,总是忘记交代许多事情。
比如11,11是我被关入地牢中唯一为我求情的人。那老狗自然没有放过他,他被拉去做了实验,实验后又被关在了展柜中展览。让向来高傲的他痛苦生不如死。
比如小雅,我总是叫她小雅小雅,但其实人家有完整的名字,她叫赵依雅。是个会在危险时护着我,将我藏在身后的人。
她进入组织没多久便因为接受不了自己要杀人的事实自裁了。
但我没能知道师父与68,还有很多当初信任我,与我一同在组织中生活的人如何了。
我很想他们,如果你有机会再见到他们,一定不要让他们伤心。他们都是我在组织中救赎过我的光。
好了,就写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将交给你走了。
谢谢你,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