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赵广清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于大眼开始产生幻觉。
“这个窝囊废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似的,难不成他被天上哪位神仙收编,给他开了天眼,喝了清心汤?”
这样想着,那一双难得一转的死鱼眼,突然放出一道精光。
“‘老套’,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法力,可以给凡人改命啊?”
赵广清被他这句话逗得哈哈大笑,然后得意洋洋的点点头。
于大眼猛然抓住他的手,激动得全身微颤,道:“需要什么道具?咱现在就来!”
“什么道具都不要,用它和它就行。”
赵广清把手从于大眼手里挣脱出来,指着自己的脑袋,又摊开双手:“有它们就够了。”
一看赵广清把自己的胃口吊起来,最后竟然说靠脑子和手就能赚大钱,气得于大眼一口老气差点没喘上来。
那双难得放光的眼神,瞬间就像泄气的皮球,变得灰白。
他将上半身往后一靠,重重砸在木板椅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我严重怀疑你在拉我做你的接班人,替那个‘虎’娘们养三个拖油瓶,你好置身世外。”
“我有那么龌龊吗?”赵广清反问。
“你当自己是什么干净人啊?”于大眼撇嘴瞪他一眼。
“算了算了,你要真那样想,这个赚钱机会我找别人,跟谁合作不都是赚钱,非得找你?”说完,赵广清起身就走。
“别介!哥就那么一说,你还都当真了啊。”见赵广清要来真格的,于大眼当即坐不住,伸手去拉。
开始的时候,他是真信不过赵广清。
因为前世的这个时候,赵广清就是一个被女人操控的木偶,他哪里有什么千里眼,顺风耳。
要是有的话,也不会被寡妇欺负得没有一点反抗能力,还麦田绿油油。
至于麦田绿油油这件事,除了赵广清一个人蒙在鼓里,几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但这次他突然挺起腰板闹离婚,着实让大家刮目相看。
特别是前些天,他在胡同口把杨彩凤扇了,还让她破了相,就连活书记都不敢明着站出来维护。
这足以说明,眼前的赵广清变了,至少不是以前那个被猪油蒙心的人。
这样一想,于大眼赶紧打圆场,道:“兄弟,刚才哥错了,哥自罚三杯行不?”说罢,端起酒杯就往嘴里倒。
“好了好了,以后别给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我是掏心窝子的找你合作,我们要干就干点实际的。”
“啥是实际的?”于大眼重重地将酒杯墩在桌上。
“现在不是改革开放了吗?”
“是,那咋了?”
“政策上说要抛弃旧观念,活跃经济,这就是契机。”
赵广清怕他听不懂,又重复一遍:“契机,你懂吗?”
“不懂。”
于大眼一脸懵逼的看着赵广清,目光呆滞。
看来他是真不懂。
不光他不懂,在那个时候,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不懂。
就连林业局局长接到上面红头文件时,也是一脸懵逼。
虽然改革开放从1978年开始,但在民间,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变化。
如果真要说有变化,那就是地主资本家成份的人,与贫下中农一样,可以挺直腰板做人。
再就是恢复高考,重视教育。
其它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几乎是一成不变。
一方面老百姓思想经过长期固化,很难在短时间内发生改变。
另一方面,改革还在探索中,只有身在上海、北京的人能才看到些许变化。
像东北这种偏远地带,比北上广要晚十几年。
对了,那时没有北上广一说。
在人们心中最神圣的只有三个直辖市:北京,上海,天津。
如果谁能去这三个城市溜达一次,就够他回来吹上半年。
至于广州,好像很没名。
那个时期的人,很少知道广州这个地方,更别说深圳了。
深圳那个小渔村,都没有虎门有名气。
至少虎门硝烟,抵御八国联军,这是写在教科书上实实在在的历史。
所以,在八十年代初,人们最高追求就是有个国营企业的工作。
对于改革开放,喊喊口号的事,极少有人当真。
前世,东北人真正感受到经济转型,还是在九十年代初的下岗潮。
在那次浪潮中,如果不是别人把赵广清的岗位顶了,他也不会出去学厨师,开餐厅。
也许还窝在奋斗林场做伐木工,当护林员。
拿着三百块钱的工资,被杨彩凤抡着擀面杖满世界的追打。
即使前世不出去开餐厅,当万元户,他就没有钱供继子赵震挥霍,或许能躲过被赵震打死的下场,但也躲不过杨彩凤擀面杖的伺候。
这人啊,如果没有底线一味的退让,换到什么环境都是死路一条。
赵广清在心里推演着前世的各种活法,如果不做彻底改变,哪种活法都是一把辛酸泪。
见他想得出神,于大眼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赶忙赔笑道:“广清兄弟,你是不是嫌哥笨不带我了?”
这次他不叫‘老套’了,而是恭恭敬敬的叫名字。
赵广清猛然回过神,端起酒杯掩饰着刚才的失态。
“没有,只是在想今后的路子。只要咱们甩开膀子干,多多赚钱就行,这辈子管保让你话出皇帝的范。”
听说能赚钱,于大眼又来劲了。
“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这些天我也在琢磨,打算以后勤快点。多上山下几个套子,弄点野货送去红星镇的农贸市场卖,干它个十年八年的,攒上一两千块钱,后半辈子就够养老了。”
一两千块钱就能够养老,把赵广清逗得一口酒没憋住,全都喷到桌子上。
“一千块钱你想养老?做梦去吧,哈哈……”
“看把你狂的,我要是有一两千块钱,我敢打保票,你家杨彩凤会蹦着高的来找我上……”
突然,于大眼发现说漏了嘴,赶紧看向赵广清。
他以为赵广清会跟他急眼,都做好了被锤的准备。
没想到赵广清却笑得直不起腰:“啥?你还嫌那半边‘帽子’戴得不舒服?”
“滚一边去!”
大眼被揭短,脸上挂不住,锤了赵广清一拳。
赵广清往旁边一躲,抹了一把笑出眼角的泪,一本正经的说:
“兴许到你六十岁的时候,一个月光饭伙就要五千,你那点钱去住桥洞或许差不多。”
看赵广清把自己比做流浪汉,于大眼不乐意了。
“你可拉倒吧,我现在一个月挣三十五块钱,还不是整天吃肉喝酒吗?
要是有一千块钱省着花,怎么也能过个十年八载。”
赵广清不愿跟他掰扯,毕竟他重生了于大眼没有。
“好好好!我们不纠缠这个问题,你要是能挣个十万八万,娶个十八岁的黄花大姑娘,再生十个孩子睡洋房不好吗?”
“啥?十万!那不是比咱们菜河林业局都有钱?
我琢磨着,家属生产队的那些老娘们,不围着我疯转才怪呢!”
于大眼俨然飘飘然的,好像他现在就有十万块钱。
见他飘了,赵广清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
“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先走,回家琢磨个具体办法再找你。”
“行,哥们随叫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