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大家都已经各自回到卧室休息了。今晚,是擎天柱和燃息守夜。燃息当然知道,擎天柱这样安排,是因为,他又要找自己谈话了。
“大家都在先驱号上休息,飞船的安保系统和我的神经系统相连,”站在吧台后面的燃息笑着把所有的饮料都收起来,“所以,一起出去飞一圈?”
坐在桌边的擎天柱犹豫了一下走到吧台边,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说:“你现在看起来像是酒吧老板。”
燃息一愣,把杯子码好答道:“你知道,我曾经经营过酒吧。但筹钱那阵子,给卖了,你应该是没有亲眼目睹。我想你是想说,我的某些动作让你想起背离了吧?如果他回来,一定还会经营酒吧。他擅长这个。大家都喜欢他的酒。不管是大学教授,还是工人、角斗士。”
燃息四只手用极快的速度把所有的杯子和食材、饮料都收进一个箱子锁好,放在临时吧台下面,然后把吧台卡扣解开,把临时吧台也收拢成一只箱子,把餐点箱子和所有的餐具都清洗擦干收进去上了锁。注意到擎天柱的目光,燃息站起身提着箱子解释:“我以前找人类定制的。”说着他把箱子塞进舱壁上的一个暗格。
“多久……以前呢?”擎天柱跟在在机器昆虫的背后。
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那只大虫子很近了。是他的脚带他去的。
他对问题的答案毫不关心,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罢了。他的注意力全部被顾问垂在背后的那对轻轻飘摇的触须吸引了。擎天柱觉得如果不是那两条触须时不时舞动几下,自己一定就能抓到了!
那漆黑油亮的长须,那神秘美丽的红色符文,那记忆中柔韧适手的触感,他怀念很久了。上一次抓到这触须是什么时候?好像还是一起解读铁堡数据库的时候吧?!那真的是已经很久了!
太久了!
不行!
我得抓一下!
不!
只抓一下这么够?
须得把玩一番才好……
他伸出手去……嗯……没抓着……
一条也没抓着!
燃息正忙着收拾东西。一身乌光湛湛的黑色装甲映射着明亮的灯光,像是有神秘的力量随着他的动作在红色的几道条纹间流转。这个自以为是低等生物的混蛋,连一举一动都优美得仿佛暗合宇宙至理。
擎天柱注视着专心忙碌的机器昆虫,心中大为不满:你就不能停一下吗?让我抓住你的触须……
你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关于相伴的提议,拒绝成为我的伴侣。你说,你想要小一点的?你当时比的是多高?是……击倒那么高吗?似乎比击倒高一点吧?还是高很多?是……我以前……还是奥利安时的身高?
擎天柱调出那天谈话的影像,可是他的处理器此时无法自行判断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时,擎天柱已经忘记自己刚刚问了什么。
可那总戴着面罩的家伙还在认真地回答他:“大概就是在上次给大家提供了饮料之后。看效果不错,我就又研究了其它口味饮料的多种配方。酿制高纯却是需要足够的超能量体,以及合适的环境和时间来……”
燃息一回身,发现擎天柱已经来到自己的身后:“……来让它自动完成酵化反应。”如果不是复眼看到了靠近的领袖,并且听到了脚步声,燃息转身的时候就撞到他了。
机器昆虫奇怪地看着红蓝色大战车:“领袖,您……有……”
……点不对劲儿啊?
“……有……什么事吗?”
燃息心想:汽车人们都已经很久没有喝高纯了!机体关于过滤分解相关物质的机能可能会停滞。就像千斤顶,宴会结束的时候,那刀客醉得一塌糊涂。那么……领袖……不会也喝多了吧?可领袖是和通天晓这么个自律的家伙一起,他应该不会醉的吧?不会吧?
燃息狐疑地打量擎天柱,觉得他的表情还是那么一本正经,目光还是似乎愈发威严。好像他一个人能让整个空下来的舰桥变得庄严肃穆。
汽车人领袖注视着他的顾问。机器昆虫认真倾听的神情,明亮的橙色眼睛,总算让他恢复一丝清明。继而,混乱的情绪就像丝丝缕缕的烟,不肯饶过他。它们从他的装甲缝隙钻出来,又钻进去。他发现距离燃息越近这种看不见的烟越浓烈,他几乎被这些烟塞满了,连机体运行都发生了凝滞。
“有一件事,我想和你确认一下。”擎天柱后退一步,拉开这个让他几乎窒息的距离。
擎天柱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对燃息的关注。尤其是他所言所行恰好和自己的心意相同……以及截然相反的时候!
燃息拒绝了他关于结为伴侣的提议时,甚至几乎割裂了与汽车人之间的关系。擎天柱只采取缓兵之计,好退而求其次,任命他为顾问。安下机器昆虫的心,留住燃息的脚步。好让自己有机会让他一点一点习惯自己的靠近。
燃息总是接纳自己的靠近,也并不排斥自己的碰触。他甚至愿意抢先一步毁掉终极神锁,来保住自己的名誉。擎天柱永远不会忘记自己那次重伤濒死,在弥留之际看到的,燃息露出真实面孔悲伤痛哭的样子。
擎天柱以为自己明白了燃息的心意——这个感情空间被智慧空间挤占的家伙一定对奥利安有着深厚的情感!以至于到现在仍旧一直念念不忘。
擎天柱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毕竟奥利安就是自己,他们有足够的感情基础。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去打消他的所有顾虑,让他真的看见自己而不是只想到奥利安。他觉得自己能成功。毕竟燃息还做了自己的雕像!
——后来被红蜘蛛偷走送给威震天。不过控制报应号之后,汽车人领袖已经从威震天的船长室找到了燃息说的那只黑色盒子,以及自己的大头娃娃版雕像!
他这才终于看到燃息为自己雕刻的雕像之真容!
这雕像只有手掌大小,头大身子小,配上闭合面罩目光庄严肃穆的神态,七分可爱中透着三分诙谐。它通体透明,是由分子量为12.011的纯碳元素晶体制成的。打磨得十分精细光滑,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拿到雕像,擎天柱更坚定了自信。他觉得自己有胜利的机会。他觉得自己的理智一如既往地可以战胜任何起伏的情绪,让自己一步一步完成感情培养计划。
可是,他现在发现这种战斗越来越艰难,自己快溃不成军了!
自从听说燃息特意设置密码把击倒单独锁在医疗室的时候,他就开始质疑自己对以往所有针对燃息的计划。
根据大黄蜂曾经侦查到的信息推断,燃息出走期间曾经对击倒进行了拷问,甚至有可能是数据掠夺。可是,然后,击倒居然成了他的线人,还保留着他当清洁工时使用的除尘机?
而燃息也已经十分明确地表示了他对击倒的维护。
擎天柱觉得自己把击倒交给燃息带领,其实是做错了。可是和击倒关系比较近的,除了燃息就只有帮忙处理机密事务的救护车。这个霸天虎才刚刚加入,怎么可能轻易让他接触汽车人的机密?
擎天柱的目光总是忍不住扫向他们俩几乎时刻粘在一起相谈甚欢(?)的身影。驾驶室里,庆功会上……
擎天柱觉得自己的进程恐怕有点太慢了……几乎赶不上机器昆虫六条腿直不楞登向前飞奔的脚步。
他感觉燃息身上似乎有强大的磁场,正用难以抗拒的吸力把自己往他这边吸。可是当燃息看着他听他说话时,他又不敢太靠近他。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让燃息对自己生厌。
擎天柱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困境。他对自己的状态不是一无所知,但是就是因为清楚自己的处理器发生了什么状况,才感觉难以应对。就连面对威震天的融合炮,他都没有害怕过,但是自认心怀鬼胎的自己面对燃息那些澄澈的橙色眼睛迷惑不解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害怕了。
“……我想问……,”擎天柱用他得自领袖模块的强大意志力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天衣无缝,“你和击倒的关系,看起来非常好。”
燃息想了想答道:“他需要我保护他,我得到他的帮助,也应该给他回报。而且,他现在算是我的队员。”
擎天柱点头:“你们是……你那次外出觅食的时候认识的?”
“算是从那时候开始熟悉起来的吧!以前在铁堡医院就认识,他的诊室在救护车隔壁。不过我们和他不熟。他也不记得那时候的事情了!”燃息找了把大椅子坐下,舒适地伸展开六肢。他感觉擎天柱似乎并没有出去飞翔的打算,那么,在这里谈话也没问题。
擎天柱对这个稍稍拉长的距离,感觉自在多了,他问:“我把击倒交给你安排,那么……我能问一下你的决定吗?”
“关于击倒?”
擎天柱点头。
“坐下来说吧!”燃息踢给擎天柱一把椅子。经过观察,领袖说话思路清晰言语流畅,完全没有千斤顶那种醉态。还好,看来他和通天晓一样,没喝多少!
燃息随意的态度,让擎天柱也放松下来。他坐在椅子上,一抬头,意外的看到燃息递过来的一只瓶子。变异机器昆虫那黑色的钢手修长有力,拿着纯净透明形态优美的硅晶玻璃瓶子。那脆弱澄净的瓶中,盛的是莹蓝色的半透明液体——恰与自己的眼睛同色。
透过瓶子中的液体看着他的手,擎天柱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上出现了那只手的触感。
……哦!不要胡思乱想……
“专门给你留的。”燃息调皮一笑,“别人都没喝过。”
擎天柱愣了一愣,才伸手握上瓶子燃息特意留出的下半段接过来。他真的不是一只合格的机器昆虫。两只手放在一起,自己银色的手都看起来还要更粗壮些。
燃息补充:“我检验过了,完全合格。”
擎天柱发现即使燃息给了自己一杯腐蚀液,他也会接在手里的。因为刚刚他完全没有再考虑燃息给他的是什么液体。处理器中回放着他用机器昆虫面孔展示的调皮一笑:
专门给你留的……别人都没喝过。
……专门给你留的……
擎天柱看着手中的硅晶瓶中,透明的微蓝液体随着他的手欢喜的晃动出快乐的弧度。打开瓶盖,威士柯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难道……他轻啜一口,那久违的醇厚在口腔中炸开,味觉感受器被完全激活。擎天柱眼睛不由得一亮。他忍不住大大的喝了一口。火辣的酒液顺着喉管流入能量转换器,点燃了他的所有管路,他觉得周身的能量液都在燃烧。他并不是好酒之人,让他开心的是燃息记得他的口味并费心为他酿了这瓶酒。
“我研究了好几种配方和酿造工艺,就只做了这一瓶。领袖,这可不是威士柯口味的油茶或者别的口味类似的能量酒。它是真正的威士柯!”
燃息尽管刻意放松自己,但是,礼物交到擎天柱手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紧张又期待地盯着他的表情看。当湛蓝的惊喜目光与温暖快乐的橙色眼睛相对,两人同时感觉到心中荡起的涟漪。
燃息发现沉寂的火种仓里产生了奇异的跃动,他的触须开始在空气中欢乐的舞动。而擎天柱觉得燃息身上的某种吸力似乎更加强烈了!当然不是真的有某种奇怪的磁场存在,他知道,自己只是……想接近他、碰触他。他觉得自己的内心缺了一块,而燃息,就是那缺少的拼图。擎天柱忍不住又大大的喝了一口酒,希望用对方的馈赠代替他来填补这缺失。
燃息看出擎天柱对自己的礼物非常满意,他高兴地想继续让领袖高兴。于是,他打算知无不言。
“我从击倒的内存中读取到的信息发现,他的导师是斜角。”燃息放松地深深靠进椅子里,两对手抱着臂,双腿交叉相叠,“你知道他,对吧?战死在战地医疗站。击倒本来可以是一个汽车人的。但是,被人删除了部分内存。虽然绕了一个大圈他还是加入了汽车人,但是身为霸天虎的这些年,必然会对他的思想以及大家对他的观念带来影响。昔日敌对的人要在同一个阵营中生活,尤其他被阿尔茜和大黄蜂狠狠刮花了漆,他和死火也曾经多次出手和汽车人们对战,让大家吃了不少苦头。这些隔阂,不是一个命令就可以消除的。必须经过共同合作以及长久的磨合才行。”
“……你……读取过他的数据?”擎天柱捏紧了手里的瓶子问,“用触须?”他觉得自己要把瓶子捏碎了!仿佛他手下吱吱哀鸣的硅晶玻璃,就是那两个刚认识就数据连接还不知羞耻大肆宣扬的家伙。
擎天柱当然知道燃息只是在获取情报。普通的数据连接也实在算不上什么过于亲密举动。顶多算是人类的拥抱。可一旦产生电子流,那就是抱着抱着就接吻了。当然塞博坦人的数据连接更偏重于内存数据和精神层面的交流。嗯……应该是比拥抱更加深入一些……擎天柱不想再分析燃息和其他人有多亲密这种糟心的问题。
他不想捏碎手里的瓶子。如果那样,燃息为自己酿制的能量高纯就会洒掉。
这时,处理器已经被高纯点燃的能量液占领的领袖做了一个最“明智”却最不利于现状的决定——他把瓶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领袖的关注点让燃息有些意外。领袖喝酒的速度让他更加意外。
但燃息还是诚实的回答:“对!我当时迫使他开放权限,强行读取了他的内存。因为我当时在觅食,迫切需要大量能量矿脉。而他并不愿意和盘托出。……嗯……你别生气……我并没有对不能反抗的人使用暴力。我没有直接攻击他的处理器,是让他主动开放权限的……他的神经系统也没有因此受到损伤……?领袖……?”
顾问非常困惑,怎么好像越解释,汽车人领袖越生气呢?
“……难道,就连千斤顶也没有教过你,数据连接对于塞伯坦人的意义吗?!”
旋即,擎天柱已经迟钝的处理器想起,千斤顶出身无所不用其极的雷霆拯救队,而且那个炉渣也是选择了用数据连接的蠢法子给刚出壳的机器昆虫传递语言包!最不可原谅的是,还鲁莽地产生了电子流!
擎天柱再也按奈不住,他猛地站起身一步跨过来抓住了燃息的双肩,把他更深地按进椅子里:
“……如果,没有人教过你,那么,作为……你某一阶段曾经的教导者,我必须让你明白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