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的手被师傅牵得发疼,总是笑着的陈老头那天脸色格外的难看,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吓得叫他们下山来认尸体的人话都不敢说一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晓默不作声地流着眼泪,感觉自己都快哭脱水了,陈老头才动了动,那双皮肤皱巴巴的手捂住了陈晓的眼睛:“人死如灯灭。”
陈晓想说师傅你捂得太晚了,他已经什么都看到了,又想说师傅你明明是道家人,怎么说佛教的偈语啊,陈晓还想说师傅你要是想哭就哭吧,这么皱着脸怪难看的,就算哭了他也不会嘲笑师傅的……
但是陈晓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口,默默地跟着师傅走了——带着据说在死前经历了很不好的事情的师姐的尸身走的。
临走前,陈晓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上山带来师姐死讯的男人,那男人接触到他的目光,就像被毒蜂蛰了一样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在山上的时候,陈晓知道自己与别人是不一样的。即使他并不记得在师傅口中“作孽”的亲身经历,所有的师兄师姐对他也十分亲厚,但光是从自己与他人不同的外表上来看,陈晓本身就是与众不同的。
在陈晓遇见的所有人里,没有一个人和他一样,全身的毛发都是白色,眼睛的颜色也淡得不同寻常。
陈晓很聪明,所以他隐隐约约地知道自己的不同和自己所处山门的不同。不论是没有香客前来却依旧可以维持运转,还是师傅不定时的离开,或是突然归来的师傅亲自下厨煮的一大桌子荤腥,还有山上与山下微妙的平衡,两地的人井水不犯河水地生活在这片地界……
这些都让陈晓觉得这座有师傅庇佑的道观是脱离于山下的民众的,就像他一样,游离在其他人之外。
但是陈晓毕竟年龄太小了,尽管他确实很聪明,但他的阅历不足以让他知晓这些奇怪现象背后的秘辛。而且,在师傅和师兄师姐的共同庇佑下,在陈晓不成熟的小脑瓜里,他的不同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那个男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眼神刺痛了陈晓,陈晓有些惶恐地意识到:这样的不同在其他人眼里似乎是一种不可原谅的过错,甚至比师姐把师傅的所有胡子全都揪光还要严重的多。
这种颠覆性的认知让陈晓的世界全面崩塌,在师傅把师姐的尸体安置在灵堂不日就要下葬的时候,那种惶惑不安的情绪到达顶峰。
师傅之前摸着陈晓的头感慨如果不是陈晓特别有慧根也不会被他捡回来,陈晓觉得师傅在瞎说,因为所有的师兄师姐在师傅的口中都有“慧根”。不过,陈晓在道术上的确天赋异禀,连师兄师姐们都自愧不如。
不过那是后来的事了,现在的陈晓还没有经过师傅的教导,对道术还一窍不通。但是他从师傅的藏书中找到了关于招魂术和傀儡术的书。
陈晓已经认了很多字了,但是那本泛黄还有些卷边的书上有很多复杂的生僻字,陈晓不认识,但是却不影响他的理解。
陈晓做事一向谨慎,在招师姐的魂之前,得先用别的动物做实验。陈晓盯上了门内的那只老狗,它已经活了很久了,身上的毛很长,前几日师姐和他一起编的小辫子都被拆开了,柔顺的毛发在阳光下晒得暖暖的。
师姐去世已经超过三天,那具身躯已经无法容纳师姐的灵魂了,而且师姐那么爱美,肯定不想继续待在那具损伤的躯壳里。陈晓一边做着那条老狗的傀儡,一边做着容纳师姐魂魄的“容器”。
傀儡不容易做,尤其是骨头,皮肤,毛发,很难找到合适的。不过陈晓都想办法解决了,至少在外表上,傀儡已经无限接近于师姐的样貌了。
陈晓有把握能够成功,不过在此之前,得先验证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