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择青五指成拳，抵唇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没有。”
“那你为什么盯着我看？”白沁秋直戳了当地询问。
和温择青的几次交手，她也隐约悟到了些技巧。
对付温择青，就得干脆利落地戳破他内心的心思，迫使他不得不把想法摊开在明面上。
当然，他可以选择继续隐匿。
那样便是你来我往的对手戏了。
“因为姐姐和我母亲长得有几分相似。”思忖片刻，温择青决定了试探的方向。
透露一点点线索，为后续进行铺垫，最理想的状态是，白沁秋能够通过他给出的线索，猜到真相。
这样到该坦白的那天时，一切会显得更加顺理成章。
“是吗？希望有机会能和伯母见一面，看看我们是不是真的很像。”热茶上方飘起了薄薄的雾气，白沁秋的视线漫过去，温择青的五官都变得朦胧了些许。
但她还是看到了温择青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去世了。”
白沁秋呼吸一滞，喉咙有些发涩，“抱歉，我不知道……”
“不过我存了很多张她的照片。”温择青很快调整好情绪，刻意轻扬着语调，“姐姐要不要看看？”
她当然一眼就看出来，温择青是不想她因此而感到愧疚。
温择青的分寸感好的时候极好，冒昧的时候也是真冒昧。
“方便吗？”白沁秋犹豫了一下。
“当然啦，如果你能夸夸她，她会更开心。”温择青低头摆弄着手机，很快调出一个专门的相册，将手机平放在桌面，“她活着的时候，很喜欢得到别人的认可。”
白沁秋视线下落，看见了手机上的照片。
照片少说也有二十年了，二十年前的相机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像素有些低。
却依旧遮掩不住温夫人的美貌。
她长发乌黑秀丽，柔顺地垂落，与白皙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巴掌大的小脸上，眉目淡得像远山青黛，杏眸清澈温柔，像春日的湖水徐徐被微风吹皱。
整个人的气质平和恬静，让人看了都觉得心神乍然宁静下来。
最令白沁秋震惊的是……她真的与温夫人有几分相似。
撞脸么？
也难怪温择青还有温家主都对她另眼相看了。
“瞧这张，是母亲刚和父亲结婚时拍的。”温择青指尖轻滑着屏幕，“他们很恩爱，是不是？”
照片里的温家主和温夫人四目相对，视线缠绵如钩，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对方的影子，都只容得下彼此而已。
“看得出来。”白沁秋点点头。
“再看这张，是母亲怀着姐姐时拍的。”温择青声音稍稍一顿，“可谁也没想到，姐姐会早早夭折，听说母亲给姐姐亲手缝了围巾和帽子，最后都在姐姐的葬礼上烧掉了。”
白沁秋缄默不言。
她能够对温家的遭遇共情，但说什么安慰的话都只是徒劳罢了。
“后来父亲休了长假，带母亲去了很多个地方。”
一张张旅游的单人照或合照被放出来，温夫人的神情也从郁郁寡欢逐渐变得开朗温柔。
和从前一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白沁秋莫名觉得松了口气。
相册很快滑到了末尾。
又是一张孕期照，瞧照片里孕肚的模样，大约已经快足月了。
视野里温择青的手指轻颤了两下，她听见温择青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母亲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张照片。”
白沁秋清晰地感知到，他翻涌着的情绪，悲痛、遗憾和不舍。
她下意识抿紧了唇角，心脏像被细细的丝线轻扯了一下，情绪莫名。
她略略抬眼，对上温择青雾气朦胧的那双眼，喉咙里艰难挤出了一句话：“她会希望你是开心的。”
“嗯，我很开心的。”温择青笑弯了眼，可白沁秋分明看到一抹微潮浮现在他的眼角。
白沁秋垂眸喝了口茶，正措辞着，包间的门被推开，是服务员来上菜了。
她再抬头时，温择青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笑得温和，“姐姐，吃饭了。”
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安慰话只能压下。
不说也好。
吃起饭来，温择青像是把之前的事情完全忘在了脑后，拿着公筷张罗起白沁秋来。
让她很轻易地想起网友吐槽的“有种饿，叫你亲戚觉得你饿”。
华国人的饭桌文化，是很不一样的。
温择青倒没那么夸张，夹菜前都仔细问过白沁秋的意见，将她照顾得很好。
甚至让白沁秋有了一种错觉——她像是需要人照顾的三岁半孩子。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就是除了吃顿饭之外，其他的进展几乎为零。
若非要为温家父子俩之前的行动赋予一个理由的话，白沁秋想来想去，觉得只能是“菀菀类卿”。
将她作为温夫人的“替身”，睹人思人，慰藉思念之情。
“姐姐。”一嗓轻唤把白沁秋的思绪拽了回来。
她偏头看向驾驶位的温择青，喉间溢出声低低的单字语气词：“嗯？”
“你是被白家领养的么？”
白沁秋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温择青也有八卦好奇的时候，“对，我好像三岁多被领养的。”
“那你以前住在孤儿院吗？”温择青开始冒昧了。
她盯了温择青几秒，“对，我之前住在杭市孤儿院。”
这不是个秘密，也没必要隐瞒什么。
杭市贵族圈经常拿这些来调侃打趣她。
这回她和白家断绝了关系，想来白家还会再对外宣扬一波。
温择青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那姐姐你……”
他声音不自然地停顿了一秒，“有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白沁秋眸色微暗，转头将视线远远地投向窗外。
很少有人和她提起她的亲生父母。
白家人似乎在贬低她的时候提过几次，说些什么“你爸妈抛弃你，是白家救了你”之类的话。
而她本人，想到亲生父母的时候，更是屈指可数。
自打她有记忆以来，就生活在孤儿院，对父母的认知，始终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
后来，她也想起过几次——
她的父母为什么不要她了？
她的父母现在在哪里，过怎样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