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江嵘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白沁秋似乎真的不再留恋他了。
她的温柔纵容，再也不复从前。
失措从眼底浮起，江嵘忍不住伸手想要抓住白沁秋的手指，以此来追求那种真实感。
可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白沁秋的指尖时——
白沁秋收回了手指，与此同时，一只手用力扣住他的手腕，随手推开。
江嵘抬头，看见江拾砚冷冽的眉眼，尽是对白沁秋的维护。
他唇瓣不受控地颤了颤，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又顾忌着在场的辅导员和教导主任。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社交媒体上咱们都做下声明，大家也都配合转发评论一下哈。”教导主任拍板决定。
会议到此就算结束。
江嵘先一步走出去，这个会议室他是一点也待不下去了。
白沁秋和江拾砚也往外走，却倏地被身后的教导主任叫停：“江拾砚，留一下。”
她微怔，指指门外，无声比着口型：“我在外面等你？”
“一起。”温热的手指轻扯住她衣袖，那双潋滟好看的桃花眸微垂着看她，清亮如晚星。
白沁秋心尖蓦地一软，但嘴上依旧坚持：“不方便吧？”
“哪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是随口闲聊下罢了。”教导主任笑了下，抬手示意他们坐下。
辅导员王老师已经识趣地先行离开，不打扰他们。
白沁秋犹豫片刻，还是落座。
教导主任会主动找江拾砚聊天，确实在她的意料之外。
虽然江拾砚是帝大的学生，但毕竟是动用关系塞进学校的，又逃课摸鱼不学习，按理说应该是老师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才对。
“你没能继续深造，是商学院的遗憾。”教导主任轻托了下眼镜，颇为感慨。
“……”白沁秋眼皮子一跳，愕然抬眸看向江拾砚，满眼茫然。
什么叫没能继续深造是商学院的遗憾？
江拾砚深造？
江拾砚漫不经心地轻笑，完全没当回事的样子，“深造什么的，不符合我的人设啊。”
教导主任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劝说，改口询问：“毕业后的这几年你在做什么？”
“吃喝玩乐。”江拾砚言简意赅，散漫随意，“老师应该没少在娱乐新闻上看见我才对。”
“……你真是……”教导主任揉揉太阳穴，“虽然老师们不知道你为什么放弃大好的前途和未来，但我们一致想送给你祝福。”
“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和梦想，我们也始终相信，你会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
江拾砚唇角的笑意淡了，抿着唇角，半晌没再说话。
迈步走出会议室，男人往日轻佻戏谑的眉眼微沉，浸润出与曾经大不相同的气质来，深沉淡漠。
白沁秋牵着他的手稍稍用了几分力，唇瓣嚅动了几下，但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她恍然发觉，她确实并不了解江拾砚。
她对江拾砚的了解，仅仅停留在表面，停留在外界给江拾砚贴上的标签上。
原来在学校和老师的眼中，江拾砚并不是不爱学习的纨绔子弟。
“怎么不问？”温热的气息萧萧掠过耳畔，声线低沉性感。
白沁秋闻声抬眸，霎时陷入一汪漆黑幽深的水潭中，忽而晨光透过树叶的罅隙，尽数散落。
“你想说的话，应该就说了吧？”她轻歪下脑袋，片刻后又自己否定了自己，“也不是，你还是很会藏心事的。”
江拾砚眉眼松泛，嗓音很轻：“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
他把选择权交到了白沁秋手里。
白沁秋抿紧唇角，她是有点好奇，但掩埋在表象之下那些不为人知的，总归是有被藏下的理由。
一味追问，未必是好事。
做人的分寸感很重要。
“我确实跟着导师做过一些研究，只不过论文没有署名。”没等她问，江拾砚便慢悠悠开口，打断了她乱飞的思绪。
她纤长浓密的睫羽颤了颤，写论文发核心期刊，是每个致力科研的学生心里的梦想。
就算不是梦想，单从功利角度，对于综合素质加分、保研、夏令营等方面来说，也非常有利。
江拾砚语气轻飘飘的，但他真的不在意吗？
白沁秋身临其境地代入了一下，要是她拼死拼活做研究连个署名都轮不上，她得气死。
“江家的情况不方便署名，不是导师不愿意署我的名字。”江拾砚看透她的心思，又贴心解释说。
江家……
她很轻易想起江拾砚身上的伤，还有他并非江家人这件事。
江拾砚是在收敛锋芒，怕引起过多注意力，惹祸上身。
现实里豪门世家的勾心斗角，只会比更加残酷和惨烈。
白沁秋一只脚踩在圈子里，相关的传闻轶事自然也没少听说。
好在她于白家而言，可有可无，所以不管她专业突出或是怎样，都不至于招惹来嫉妒和灾祸。
“白沁秋。”江拾砚懒懒散散地喊她名字。
她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分手追求真爱的事情，作为真爱本爱，我怎么都不知道啊？”他暧昧地蹭过白沁秋的指骨，薄红的唇角轻挑起，笑得直白又招摇。
白沁秋耳尖一烫，狠狠瞪他：“你明知道那是搪塞校方的说辞，还要打趣我。”
江拾砚喉尖轻滚，带出声低低沉沉的笑，“要是真的就好了。”
未尝不是真的呢？
她捻着指尖，抬眼望向主楼外时，脚下步子一顿。
一抹薄薄的白色覆上了台阶，雪花在空中晃晃悠悠，以很慢很慢的速度飘落。
白沁秋杏眸微睁，脱口而出：“江拾砚，下雪了。”
帝京的冬天总是偏干，水分有限，下雪的次数也几乎是屈指可数的地步。
往年的初雪，都要拖到十二月下旬，甚至是来年一月也说不定。
这还是白沁秋来帝京后，见到的第一场下在十一月的雪。
江拾砚伸手将她的手指拢在掌心，牢牢牵着，“要在校园里走一走转一转吗？”
“你应该很久没回帝大了吧？作为在校生，我应该勉强够格给你当个导游。”白沁秋笑得眉眼弯弯。
江拾砚极轻地笑了下，“那就拜托白大导游带带我了。”
白沁秋不知道，他回来帝大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