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归笼，眼皮努力向上撑着。
淡淡的消毒水味萦绕在鼻尖。
白沁秋很轻易地想起那年大病，她孤零零躺在病床上，也是完全相似的味道。
医院么，味道总是大差不差的。
眼皮总算完全睁开，最先闯入眼帘的，是坐在床旁正在和苹果做斗争的安畅。
“畅畅。”她唇瓣嚅动喊出安畅的名字，被自己微哑的嗓音惊到愣了两秒。
安畅手一哆嗦，苹果皮断掉了，“白白，你醒了？”
她连忙倒了热水递给白沁秋，“你先喝点水。”
“嗯。”白沁秋捧着玻璃杯，视线一寸寸从窗边挪到门口，扫了一圈，没瞧见第三个人影。
昏倒之前嗅到的味道……是她的错觉吗？
她已经思念成疾到能幻化出江拾砚身上的香水味了？
“你吓死我了，白白。”安畅吸了下鼻子，“不管怎么样，饭都要好好吃，你知不知道？”
“中午实在没胃口，就没吃。”她垂下眼眸，声音低低的。
安畅鼻子有些发酸，眼眶憋得红红，“都怪我，要不是我大漏勺告诉了你网上的事情，你不会不吃饭，就也不会低血糖晕倒了。”
她又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来，“我去喊医生来再看看你的情况。”
白沁秋来不及阻止，她已经风风火火地蹿了出去。
唇畔辗转出一声叹息，她伸手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拿来。
右上方的信号处，显示着一个小小的叉。
医院没信号？
白沁秋一怔，翻身下床，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到窗户前，依旧没有信号。
太阳渐落，昏黄的日光斜斜地透过玻璃窗，金辉散落。
下意识把手机装进兜里时，指尖碰到了什么，发出刺啦的一声响。
她动作一顿，掏出来。
掌心摊开，亮黄色的玻璃纸包着糖，拆开玻璃纸，是颗浅黄色的糖果。
白沁秋有一瞬的迟疑，然后将糖果放进口中，酸酸甜甜，是很清淡的柠檬味。
柠檬糖果。
记忆划过从前，少年温柔清浅的笑意似乎跃现在眼前。
“医生，您快看看她，还有没有什么问题。”安畅焦急地领着医生走进，在看到站在窗边的白沁秋时，心头猛地一跳。
三步两步冲上前，一把从背后用力搂住她的腰，“白白，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事情虽然闹得很大，但肯定会还给你清白的，我们都在你身边呢！”
白沁秋指尖轻颤了下，回过身来看着安畅，眼神莫名。
“医院封了窗的……”背后的医生弱弱出声。
安畅一愣，抬头看见窗户，果真看到外面封得严严实实，绝对容不下一个大活人跳下去。
眼底闪过一丝尴尬，“白白，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的。”白沁秋拍拍她胳膊，将玻璃糖纸展示给她看，“柠檬糖，是你买给我的吗？”
“不是，你先坐下让医生检查下，我回头再给你讲。”安畅将她按坐在病床上。
医生简单查了体，“低血糖加上心急攻心，引起的晕倒，建议还是再观察几天。”
送别医生，安畅转身就看见白沁秋胳膊微抬，正迎着灯光，端详手中的玻璃糖纸。
在光线的照射下，玻璃糖纸折射出七彩的光泽，格外漂亮。
她眉眼似乎忍不住弯了下，神情几分怀念，似是记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安畅不忍心打断她，便站在门口远远望着她。
倒是白沁秋先回过神，“畅畅，怎么不过来坐？你还没告诉我，是怎么发现我然后把我送到医院来的？”
“啊……”安畅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是、是我担心你，就说去你家看看你的情况……”
白沁秋眉心拢起，一针见血：“今天是工作日，我该上班的，畅畅你怎么去家里找我？”
安畅重重叹了口气，江拾砚也真是的，非要当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英雄，害得她还要对着白沁秋撒谎。
她们闺蜜俩从来有什么说什么，没有半点隐瞒的。
“是江拾砚。”斟酌片刻，她果断选择卖掉江拾砚。
熟悉的名字再度在耳畔荡起时，白沁秋晃了一下神。
她的嗅觉没出错，真是江拾砚。
“他怎么会在那里？”
安畅抿紧唇角，欲言又止，似乎和江拾砚有什么说不得的秘密。
白沁秋盯着她看了几秒，隐约明白了什么。
事情很轻易地在脑海中串联起来，她捏着糖纸的手指骤然收紧几分。
江拾砚难不成……从她离开公司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到家？
何必呢？
他本可以不管的，事情本就不是因他而起的。
非要深究的话，得怪江嵘劈腿，得怪自己没控制好情绪。
故作深情的意义是什么呢？养个备胎做玩具？
掌心的糖纸被捏皱，成了一团。
“那他还挺关心下属的。”白沁秋轻呵一声。
替江拾砚辩解求情的话在唇畔打了个转儿，到底没说出口。
她之前还对江拾砚百般唾弃，这会儿改口，大约只会让白白觉得，她是被江拾砚收买了或是怎样。
但安畅清晰记得，她抵达病房时，守在病床前的江拾砚的模样。
原本风流浪荡、意气风发的纨绔子，眼尾泛着红，小心翼翼捧着白沁秋的手，唇瓣轻吻在她的指背上。
是她从前从未见过的样子。
“白白，事情会解决的。”她只能如此说。
白沁秋靠着枕头，面色依旧泛着白，眉眼间些许倦怠，“该怎么解决呢？键盘侠可不管你说的是不是事实，他们借着个由头，就能肆意攻击我们。”
她和江嵘分手是实，是江拾砚暧昧也是实。
若真有什么后果，她确实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至于网友的诽谤和污蔑，发送律师函，然后起诉诽谤应当是最好的选择了。
“白白，法律会惩戒恶人。”安畅攥住她的手。
“柠檬糖，是江拾砚买的么？”白沁秋展开捏皱的糖纸，喃喃出声。
“或许是……”她的话没说完，玻璃糖纸便被白沁秋毅然决然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明明方才白白还很喜欢这张糖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