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沁秋攥紧手指，指背都泛起了白色。
走进程箐的办公室，门被带上，将那些喧闹隔绝在身后。
她眼眸垂下，安静站在程箐的办公桌前，过分乖巧温顺，怎么也不像网上所传的那样。
程箐盯着她看了两秒，视线落在手机上，想起什么来，略略抬了手：“你坐，小白。”
白沁秋轻捻了下指尖，落座，掀起了眼皮，尽可能平静地望向程箐。
说是尽可能平静，但也只是她认知范围内的平静罢了。
程箐很轻易看出藏在她眼底的暗流涌动，情绪像浪潮，一波一波地砸上岸边，卷着细沙奔流而去。
“小白，我之所以找你来，想必你是知道原因的。”她不动声色地试探。
白沁秋乌黑浓密的睫羽颤了颤，垂落在膝上的手指渐渐收紧，“程老师，我知道的，关于传言，我可以解释。”
她停顿了几秒，“如果可以的话，希望程老师能听我解释完再考虑我的去留。”
那双杏眸干净剔透，清澈得像高山冰雪的融水，一眼就能看到底。
纯粹的，没有半点杂质的。
莫名的打动人心。
“我有说叫你过来是要辞退你的吗？”程箐没忍住笑了下。
白沁秋一怔，难得有些吞吞吐吐，“网上传的事情……还有大家也都说……”
“小白。”程箐正了正脸色，“世界上有的恶意没有原因，我们要变得更加强大，直到恶意再也无法撼动我们的时候。”
“如果说，对于比自己厉害一点的人，他们会嫉妒，会用尽一切手段辱骂贬低你，但当你强大到足以降维打击他们的时候，他们只会恭维讨好你。背地里的心思，一点都不敢搬上台面。”
白沁秋一直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拼了命地努力卷，想要站到更高的地方。
只是真当直面所有的恶意时……
她受到的影响比她想象中更大。
“程老师，我知道的。”她很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所以不必妄自菲薄。”程箐起身，轻拍了下她肩膀，“给你放两天假，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
“但天觉的剧本工作……”白沁秋迟疑着开口。
她不想因这些事情而错失机会。
虽然不一定能以多么重要的身份参与进去，但能从中学到的经验，以及其对履历的增光添彩，还是很重要的。
程箐秒懂她的顾虑，“放心，试稿还要再商讨确认，不会休息几天就错失机会的，我用我的职业生涯给你保证，行不行？再说了，你好好休息之后才能以更好的状态投入工作嘛。”
白沁秋脸颊红了红，低声向程箐道谢：“谢谢程老师。”
和程箐暂时告别，她迈步走出办公室，下秒，一束束目光汇聚在她身上，或冷嘲，或质疑，或不屑。
她迎着目光走过去，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哟，被辞啦？你背后的金主不管你啦？”胖子男同事见此，笑出了眯眯眼，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模样。
白沁秋的动作微顿，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那你可以上楼去问问他。”
她语出惊人，男同事的嘴霎时张成了“O”字形，满眼震惊，完全没想到她竟会如此轻描淡写，直面质疑。
明明之前的白沁秋还很低落，他们都以为她会一蹶不振的。
“你、你怎么有脸说出来的？”他指着白沁秋的鼻子。
白沁秋视线落在他手指上，漫不经心地拎包，转身的瞬间，帆布包一甩，狠狠抽到男同事的手上。
巨大的一声“啪”，听着都疼。
“嘶——”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怒骂出声：“白沁秋，你有病吧！”
“不好意思啊，包有它自己的思想，兴许是看你不太顺眼？”白沁秋拍拍挎包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侧耳倾听状，“它说不太喜欢嚼舌根指指点点的人呢。”
男同事半晌没找出来反驳的话，愣是噎在了原地。
白沁秋弯着眼眸微微一笑，“我好像记得江总之前说，喜欢看人团结，不喜欢看人背刺来着？”
“……”男同事脸色一白，更不敢说话了。
她轻淡的视线扫过办公室内其他同事，没再多说什么，径直出门。
迈出公司大楼的瞬间，白沁秋吸了口新鲜的空气，有些冷，却比闷着不开窗办公室的味道好闻太多。
她很少发疯。
怒怼十八条街这种事情，不符合她给外界展示出的人设。
但情绪烘托到那里了，再沉默，只会纵容恶意放大。
更何况，就这么听着他们诋毁自己，实在憋屈。
白沁秋取出口罩戴上，上了微博热搜，关注度总归比以往大得多，小心为上。
后悔是真的。
当初她怎么就一上头灌醉了自己，和江拾砚扯上了关系呢？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她摸出手机，看着黑名单里的名字，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把江拾砚拉出来商量商量这件事。
一路琢磨着到楼门口，白沁秋都没琢磨出答案。
“嗡——”手机忽地振动起来。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让白沁秋心里陡然一惊，连带着头都似乎有些痛。
「来电显示：辅导员王老师」
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她艰难滑动接通键，“喂，王老师。”
“小白啊，关于网上议论的事情，校方这边很关注，你看有没有时间能够过来一趟？咱们当面聊聊？”王老师的声音依旧和蔼。
“我都行的。”白沁秋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王老师，我的保研名额会受到影响么？”
对面的王老师沉默半晌：“小白，这个我无法向你保证，事情闹得很大，若是出于学校名声的考虑……”
她眼前有一瞬间的发黑，下意识地扶住了单元门前的扶手。
“王老师，我……”她声带发涩，良久说不出话，“现在已经过了考研报名时间，如果我失去保研名额，就只能明年再战了。”
明年再考，毕业后就会有一年的空窗期。
和她原本制定好的规划相差甚远，到时只能考虑是不是要先兼职工作丰富经验。
“我知道你的担心，我会尽力争取下，但你做好最坏的准备。”王老师依旧说得委婉。
“好。”
挂断电话，强烈的眩晕感倏地涌上来，手指的力道渐松，身体不受控地向下坠。
下秒，熟悉的木质香涌入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