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慢悠悠掀起眼皮看向她，唇畔多了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却迟迟没给出答案。
白沁秋怔愣两秒，恍然意识到什么，视线即刻透过玻璃望向了厨房。
用过的食材和厨具放在橱柜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案板上留下的碎屑，和电饭煲里飘出的浓郁粥香。
她不敢置信的目光重新移回江拾砚身上，“早饭你做的？”
“外面的油大，我不喜欢。”江拾砚骨骼细长的手指轻托住下颌，漫不经心递来一眼，“你借光了。”
他语气轻飘飘的，似乎真是因为嫌弃外卖油腻。
但，以他的财力，斥巨资在高档餐厅订餐，再安排个外送，似乎不是问题吧？
白沁秋没想没明白，嚼着卷饼，末了来了一句：“这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
男人喉结轻滚，带出声低低沉沉的笑：“你是犬？”
江拾砚总在一些细节的地方表现出周到的考虑来。
比如眼下，按照人的说话习惯，一般都会顺势说出靠前的那个动物。
但好巧不巧，那是一句对女性侮辱性的话语。
所以江拾砚不说。
白沁秋无意识地轻咬住筷子，心底涌起了什么情绪，她辨不分明。
江拾砚会如此细心体贴，似乎也正常。
浪荡子没点本事，又怎么能做到流连万花丛中呢？
可细想起来，又觉得和他的人设相去甚远。
“白沁秋，你不会在认真思考你是不是犬这件事吧？”乱飞的思绪骤然被一嗓轻笑拽了回来。
男人一双潋滟含情的桃花眸微眯着，似笑非笑的模样，姿态说不出的勾人。
她气愤回怼：“你才是狗！”
江拾砚非但不生气，反而笑意更深，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确实属狗。”
“……”白沁秋一口气哽住。
和江拾砚同台竞技，她还是差得太远了。
她愤愤咬了咬后槽牙，气得牙痒痒。
倏地想起什么，白沁秋略略抬眼：“这顿饭就当是还了你之前欠下那顿了，我们扯平了。”
“所以？”男人语调些许上扬，透出几分莫名意味。
“所以你之后不用再请我一顿饭了。”她杏眸直直地望向江拾砚。
江拾砚的厨艺是很好。
但不能因小失大。
人们总要回到属于自己的航线上。
她和江拾砚也一样。
短暂的温暖和虚假的温柔不值得贪恋。
现实残酷得多。
江拾砚攥着勺柄的手指无声收紧，依旧是故作轻松的语气：“那可不行。”
“为什么？”白沁秋歪了歪脑袋，神情不解。
“白沁秋，你也太没追求了，换作旁人肯定要借机讹一顿大的，你吃顿早餐就满足了？”他轻抬下颌，光线勾勒线条流畅精致的侧脸，浸润出一种恣意妄为的气质。
白沁秋垂眼抿了口粥，细而密的睫毛遮蔽下来，将眼底的心事尽数收敛。
开口时无波无澜：“你的其他女朋友就是这样的么？”
男人舌尖不经意在腮旁打了个圈儿，语调散漫：“好浓的醋味儿啊，明明我们没在吃饺子。”
帝京人说话都习惯带上儿化音，咬字轻慢的京腔透着慵懒，平白勾得人心尖直颤。
“江拾砚，你要点脸吧。”白沁秋狠狠瞪他一眼，不再理会他，专注吃饭。
乌黑的发垂落在颈侧，和那抹冷白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灼人眼。
江拾砚吃饭斯文，但速度很快，不多久便收拾着自己的碗筷进了厨房。
手机随手搁置在桌面上。
白沁秋掀起眼皮瞧了眼，好巧不巧——
屏幕倏地亮起，弹出新消息的提示：「小月亮：拾砚，你昨天突然离开去哪儿了？听小尚说，你碰见熟人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呀？好想你的qaq」
脑袋像被大摆锤狠狠地砸了一通，头晕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
心里清楚地认知到江拾砚是浪子，和真实看见实锤的差距，还是非常明显的。
小月亮……应当就是与他在第十五年重逢的白月光吧？
白沁秋又想起安畅之前和她说过的：“听说江拾砚最近又和娱乐圈一个女明星搞在一起了。”
所有的事情串联在一起，都显得很合理。
莫名的钝痛伴随着胸腔的起伏渐渐发酵，嘴里的皮蛋瘦肉粥顿时不香了。
思绪乱飞的功夫，手机已经重新恢复黑屏状态。
那行刺眼的字却依旧鲜活地在眼前涌动着。
白沁秋将原因归结于：从前缺爱，因此偶然遇见伪装表演出的温柔时，不免生出了贪心来。
仅此而已。
她轻而慢地收回视线，手机振动声再度响起。
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手机，仍然是黑屏状态。
白沁秋才恍然意识到，是她的手机在振动。
「来电显示：母亲」
养母吴玖很少给她打来电话，就算是逢年过节，最多也只有一句群发的祝福罢了。
她迟疑了两秒，才滑动接通键：“妈。”
“秋秋你们这学期就要实习了吧？找到实习公司了没有？如果没找到要抓紧时间。”吴玖的客套话说得漂亮。
但距离也很远。
白家在帝京也有产业，在文化传媒行业上有所涉猎。
他们从不会提让她进入家族企业的事情，甚至很早之前就给她打过了预防针：“白家清廉公正，绝对不会让族人通过走后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进入公司的，所以你要自己努力。”
可后来，白瑾玉早早地就被塞进公司学习。
双标罢了。
白沁秋面上浮现一抹苦笑，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找到了，妈你不用担心。”
“是哪家公司啊？”吴玖顺势一问。
“江山文化。”她没隐瞒。
“噢，是江嵘帮了忙吧？他大概率是江氏未来的继承人，你可得好好笼络住他的心，别每天就知道学习，知不知道？”
吴玖一听，喜笑颜开，连声音都柔和几分，苦口婆心地劝说。
白沁秋合上眼，“不是，我是自己面试进去的。”
“你这孩子，江嵘那性子，就算是帮了忙也不会主动告诉你的，没他的帮忙，你哪儿能那么顺利地进入江山文化？江山文化那可是业内头部的公司。”
她的辩驳在吴玖看来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