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一次见面没什么不同，孙韶霜看起来还是那样的温柔慈爱，可以满足人对家里外婆和奶奶的所有想象。
就像，他不管犯了什么样的错，都可以被原谅。
都有归处。
孙韶霜推着小车，把手中的抹布放好，问李天水，“我可以进去吗？”
李天水手托着着门让开一个角度，让孙韶霜进来。
“请进。”
穿着酒店制服的孙韶霜进来，熟练的放上两瓶新的矿泉水，把垃圾收了，然后放上两瓶新的矿泉水。
然后，她洗了洗手，像是在变戏法一样，从上衣的内口袋拿出来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夹馍。
肉夹馍是本地的特色，面饼酥脆厚实，里面的肉给的分量很足，油亮油亮的，一看就好吃。
外面上班的人，很多都会排队买这么一个肉夹馍。
云朵朵和李天水刚到了奉南市，还买过。
“你还没吃饭吧？”
李天水的眼眶有点红，接过来没有吃。
这段时间，昼夜颠倒，神经高度紧张，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按时吃过饭了。
二十来岁的人，下巴尖了，眼窝也下陷了。
孙韶霜问他，“不合胃口吗？”
李天水摇了摇头，看向了孙韶霜，有点试探的问，“是不是出事了？”
孙韶霜眼中的复杂一闪而过，有惊讶、探究、觉得很不可思议。
但是，没有怀疑。
“你怎么知道？”
不是在质询，而是正常的询问同事。
李天水定定的没说话。
孙韶霜往房间里面走了走，把洗手台的水开了，又掏出来身上的一个仪器，把仪器关了。
原本的监听频道，现在耳机里就是一片沙沙声。
她这是在保护李天水。
做完了这些，她然后慎重的问李天水，声音也是压低了的。
“那这件事情和你有关系吗？”
李天水摇了摇头，然后说。
“我猜的。”
孙韶霜又拿了一瓶水给李天水，人命关天的事情，一定要慎重。
“你怎么猜出来的？”
李天水对这位年迈的老警察多了几分信任，他喉咙发干，拿过水喝了一口。
“他们带我去的直播是假的，那肯定有什么东西是真的，他们不可能信任我，甚至他们之间都不会互相信任，一直在试探。我身上没有人命案子，在他们眼里就不可能是能豁得出去的人，就不是他们的同类。”
孙韶霜来回踱步，这个回答在她的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李天水竟然如此坦诚，他并没有真正的打入犯罪集团内部。
这个门槛确实不容易，总不能真的让李天水去杀人放火。
意料之中的是，李天水很珍惜这一次的工作机会，没有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上次三死两重伤一轻伤，现在让他们这些年纪大的警察们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
这哪是一个刚毕业的新警？
就算是从警几十年的老刑警，都没这么干脆利落。
这小子，不管是心智还是手法，都不像正常人……像个没有感情的ai.
他只是在努力模仿人的生存状态。
装的彬彬有礼。
骨子里，很可怕。
平时看着还好，就担心在关键时候指望不上，或者是他做出异于常人的举动。
这种大案子，尤其是要慎重。
本来把他放在乡下派出所，那里最大的案子就是肇事逃逸，邻里纠纷。
但是他硬是自己长袖善舞，把自己送到了这里。
是他自己走到了这里。
这就难办了。
而且现在看来，他似乎早有预料，但是他没有喝专案组说这个事情。
他在用一条人命案子，投石问路。
这样就会让人很愤怒了。
孙韶霜来回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案子其实不掌握在他们这些领导手里，而是在李天水的手里。
她看李天水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李天水意识到了孙韶霜的来者不善，解释道，“我怀疑他们背地里肯定还有别的事情，但是我不能确定。”
得，这小子确实是在担心孙韶霜的态度。
作为比李寒松更高级别的领导，孙韶霜可以直接一脚把李天水给踢出去。
孙韶霜继续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也和之前的和睦不一样了。
李天水反而是看着孙韶霜的眼睛，认真的问，“您知道电车难题吗？”
孙韶霜闻声皱眉。
都什么时候了，李天水居然和她讨论哲理问题。
她当然知道，电车难题，是一个非常经典的两难抉择问题。
一辆电车呼啸而来，一条路是原本要走的路，路上有五个小孩，另外的备用路上有五个小孩。
是走原本的路，让五个小孩死去，还是变道，让一个小孩死去，五个小孩活下来？
不管怎么选择，从人性的角度，都是输。
李天水的态度看起来非常认真诚恳，“我可以救下更多的人。”
孙韶霜久久不语。
作为一个警察，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是应尽的义务。
哪能像做生意一样，还讨价还价的。
这不乱套了吗？
这她不能答应！
李天水又说，“我之前只是怀疑，之前的那些受害者跳楼，不是被逼到了绝境，而是这些犯罪分子的另一场直播秀。”
用人命来直播，简直是丧心病狂。
孙韶霜作为一个学院派的警察，经常和一线的警察协同办案，她深知专业的事情一定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权衡再三，她决定依旧把李天水的路子当成主线路。
如果有其他的办法，李寒松他们绝对不会用这么一个冒险的方式。
短短两分钟之内，孙韶霜就做好了决定。
“那你打算怎么做？”
李天水笑了笑，他反问孙韶霜，“您信任我吗？您会不会认为我也想要犯罪分子的钱，所以会铤而走险，配合他们和警察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这样的例子并不少吧？”
最近扫黑除恶专项斗争，老虎苍蝇一起抓，就在经侦大队里，就有人挪用了赃款六十万。
而李天水能接触到的钱，甚至不在账上，还未进入到警方的视线中。
他能做的，比想象中的多。
孙韶霜疑惑的看着他，“我信任你，你不信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