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以后，邢见青带着手底下的人回办公室布置任务。
他买了一箱饮料，让大家一人拿两瓶路上喝，这个季节出去东奔西跑的注意中暑。
他还从办公室柜子深处拿了把晴雨伞出来给云朵朵。
杜贺赶忙问，“师父，有我的吗？”
这语气，像个争宠的小孩。
杜贺办完了手头的事，一定要跟着他们。
他本身就是邢见青的徒弟，跟着也无可厚非。
云朵朵心里松了口气。
杜贺只是想要和她学擒拿格斗，没想着追她。
这种充满阳刚之气的直男单位，一群人也凑不出一个恋爱脑。
邢见青脸色真的变成了青色，默默地从柜子底摸出来七八把晴雨伞，一个人手里分了一把。
“云警官距离我比较近，所以我先给她，你有意见？”
然后他转过头，对云朵朵和李天水说，“咱们这种单位，夏天在街上抓醉鬼，冬天在商场和灯会上抓小偷，本身男女比例就不一样，但是我对于有能力进入单位的男女同行，一视同仁。”
云朵朵腼腆笑笑。
邢见青开始布置任务，“周江和田振东一组，去走访林羽书的高中同学，我和杜贺一组，去走访林羽书的初中同学。李天水和云朵朵一组，去拘留所看一下林羽书的朋友。”
周江和田振东本来就是搭档，他俩已经自觉站一块儿收拾东西了。
邢见青又问，“对于这个分组，大家都有没有意见。”
杜贺举手，“师父，我想和云警官一组。”
邢见青把他按下去，“不，你不想。”
简单安排完以后，邢见青单独把李天水叫过来，“天水，你对这个案子有没有什么看法？”
李天水剑眉微挑，“邢队，你是让我说实话吗？”
邢见青皱眉，点头，“听实话。”
李天水说，"我们会同情犯罪分子。"
邢见青叹了口气，“我很难同情林羽书。”
李天水说，“我明白。”
他们之间的观点有分歧，没有太多讨论的必要。
这是三观不一样。
邢见青干脆利落的结束了这个对话，“我建了一个群，有了新情况就在群里通知。”
李天水答应下来，“好。”
邢见青本来已经走远了，又返回来，“你为什么要当警察？”
李天水直视邢见青，目光坦然而清澈。
“我是个孤儿，我是党养大的孩子。”
这话和李天水的资料上写的一致。
邢见青摇头，“那你就不应该同情那个犯罪分子。”
李天水，“我同情的是作为人的他。”
李天水和云朵朵开着车去拘留所。
云朵朵很兴奋，她还没有来过地方的拘留所，在城市里规整秩序下长大的孩子，对于疯狂的犯罪和阴暗地方有一种面对深渊一般的好奇心。
就是想伸着脑袋看看，没有阳光照到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哪怕有个毒蛇张开血盆大口冲上来。
李天水靠着副驾驶的座椅，把安全带系好，“拘留所会让你觉得恶心。”
云朵朵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看宣传片里都还好呀。”
李天水笑了笑，“吸粉的、偷东西的、酒驾的、全都在一块儿，冬天没有暖气，夏天没有空调，北方十几个人挤一个大通铺，南方十几个人挤一个上下铺，厕所也在里面，狱霸最看不顺眼的那个人天天用毛巾和牙刷刷马桶，这么多人不能同时站在地上，因为根本站不下，每天放风的时候只有不到半个小时能看看蓝天。脸盆那么大的窗户上面，还有带电的铁丝网。放饭的时候，夏天的南方东西容易坏，豆腐永远是拉丝的，有一股酸味儿，土豆和白菜能吃一年。大米饭是泡发的，吃起来像塑料，而且吃不饱。”
云朵朵一阵恶寒，“条件这么差？”
李天水点头。
云朵朵突然好奇起来，“学长，拘留所的条件有这么差吗？你是不是在逗我？说得好像你住过一样。”
李天水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露出干净整洁的牙齿，蓝色衬衫干干净净，肩上的四角星花烨烨生辉。
实际上，他在拘留所和看守所都住过。
那时候他跋涉在最近的市集上，偷了一碗粉和一百块钱，被人追着打，被扔到了拘留所里。
他的指甲被人用牙刷一根一根的撬掉。
他的肋骨被摔在墙上砸断。
他的饭盆被倒扣在地上，他和狗在地上争抢食物。
他看着警察把一群人在他眼前击毙，逮捕，目光冷冷。
只觉得，还不够！
那个女警察的血把他笼罩着，她流了那么多的血，这一点点代价怎么够偿还？
她的热血，停留在二十岁，至今未醒！
……
他的世界里，只有一片血污。
云朵朵等红绿灯的时候手无聊的拍着方向盘，连连摇头。
“你有洁癖，道德感很强，是个高材生学霸，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那些人渣有关系。”
李天水笑了笑，没说话。
真那么洁癖，他就不会把那个杀人强x犯弄到粪坑里。
真道德感很强，他就不会在没有监控的地方直接弄死三个制造违禁品的罪犯。
真是个高材生学霸，他就应该去搞科研，为科学事业奋斗终身。
这么多年他终于学会了最极致的伪装。
到了拘留所，是一个年纪很大的狱警老黄接待了他们，眼睛像是装了探测器一样，犀利的吓人。
这是当地最大的拘留所。
林羽书的那位同学，唐康年，萎靡不振的被带了出来，他现在已经被吓破了胆，见到人就很怯懦，坐下以后还有些发抖。
一方面是从正常自由阳光的学生生活，一下子和犯人为伍受不了。
另一方面，是完全接受不了，林羽书居然会杀母，还用的是他买的刀。
唐康年现在还有些精神恍惚。
隔着铁窗，同龄人已经上班了，他就已经落网了。
“两位警官，你们有什么要问的？”
李天水把早就准备好的问题一个一个问他。
“你和林羽书的关系怎么样，在你面前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