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群峰回到省城，还不耽误又去开了个会，开完会他在办公室吃他的搭档陈英杰提前叫的外卖。
陈英杰回去把自己办公室的门锁了，过来他办公室。
“你倒是胃口好，庞太师那么骂你，你还吃得下。”
庞太师，指的是省里主管案件的副厅长庞文俊。
他既不文雅也不俊秀，是个身高一米八，体重两百一的黑脸大胖子。
年轻时候亲自带人冲锋陷阵，八百米以外狙杀绑匪，一枪正中眉心爆头，更绝的是血沫子都溅不到受害人身上一滴。
这技术，百里挑一，万中无一。
抓人的时候他也冲在最前面，一巴掌能把悍匪的脸给打骨折了，甚至他白天挂名当行动组的组长，晚上嫌疑人就骑上摩托车跨省逃窜到了另一个省。
庞太师还真把人给抓回来了，特火大。
嫌疑人跑外地去，他还得给一群人买火车票，跑去别的省抓人，吃饭住宿哪儿哪儿都是钱，浪费经费。
庞太师不懂外语，还牵头带着一群人组织过境外抓捕，带回来一溜贪官，弄回来的赃款，够给全省的机关再发三年的工资。
这履历，不管是放在哪儿，都很彪悍炸裂。
强将手下无弱兵。
现在年纪上来了，官职也升上来了，脾气越发的不好起来。
梁群峰忙着吃饭，顾不上和他说话。
陈文杰就自说自话。
“这也不怪你，怪庞太师，他当初要是娶了省长的女儿，现在他就是厅长，我们是他的嫡系，至于这把年纪了还天天因为案子没办成被骂的像个孙子一样吗？”
白天上班被领导骂，晚上关上门骂领导。
强压力单位的老传统了。
庞文俊年轻那会儿，省长的女儿也年轻，也是省警校的一枝花。
俩人也不知道有没有事儿，但是庞文俊太过于严厉，大家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
所以就私下里老编排这个事儿。
梁群峰听着嘿嘿一笑，“算了吧，他看不上省长千金的留学生做派，省长千金也看不上他那股悍匪气质，俩人不搭。”
陈文杰点上一根烟，吞云吐雾的，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上。
“已经失踪十四个人了，明天肯定还要骂的！”
十四个活生生的青年，就那么上着班儿，人没了，在现代社会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官方现在掌握了不少线索。
但是这案子没什么进展，压在庞文俊的案头，天天把人拎出来骂。
所有人都觉得头顶凉飕飕的。
这不是岚西省一个省的问题，这是一个全国性的问题，其他地方的问题更严重。
梁群峰咽下嘴里的饭，喝了一大口水，“骂就骂吧，我这忙了一天，怎么吃不下？”
陈文杰是个爱干净的人，把桌上的油星子擦干净，“孙国华没管饭？”
梁群峰又吃的油星子溅到了桌上，“管饭，我没空吃。”
陈文杰七扯八扯的，终于回到了正题，“不带那小子来？”
梁群峰放下了饭盒，擦了擦嘴，不再吃了。
"再等等。"
陈文杰默然。
梁群峰把外卖的塑料饭盒装到塑料袋里扎紧不让气味散出来，然后扔到了垃圾桶里，使劲儿喝了一大口水才说。
“下个月就到了八周年了，我们一块儿去看看他们吧。”
陈文杰双拳逐渐收紧，双目通红，咬了咬牙。
“好。”
梁群峰拿出来一盒新的烟拆开，“咱们也有点耐心，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行了。”
陈文杰把烟接过来，抽了一支，“我觉得那个高材生杀母的案子，就可以让李天水直接参与，说不定他真的有办法。”
梁群峰笑了笑，“说不定他就能参与进去了。”
陈文杰不相信，"现在什么办案环境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在派出所，还是乡下那种有人抓仨野兔就能上新闻的地方，能办什么大案？"
梁群峰斜睨一眼，“咱们抽调人实习的时候，不是把李天水放在看井盖的位置吗？他后来干了啥？”
陈文杰噎住了。
梁群峰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这个世界上，有的人是划定了目标，指定他去干什么他才能干什么，但是有的人，就是特别能搞事情。”
陈文杰不这么认为，“可是我看那孩子文质彬彬的，像个很听话的，他找到了制造违禁品的罪犯的老巢，这就是个意外。”
李天水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梁群峰笑笑，多少人都被李天水的外表欺骗了。
那些被打趴在地，一招毙命的犯罪分子，在生前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一次弄死三个，陈文杰居然还认为李天水天真单纯善良。
天真善良单纯的人是陈文杰。
梁群峰把明天要用的资料拿出来，准备走人锁门。
“那咱们打个赌吧。”
后来，陈文杰输了。
但是输的心服口服，输的五体投地，热泪盈眶。
*
云朵朵把李天水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衣房集中清洗，李天水的蓝色衬衣上面沾了血，扔进洗衣机里洗不干净，她就自己倒上清洁剂站在洗衣机旁边搓干净在扔进洗衣机里。
李天水有些不好意思，哪能让云朵朵对他的生活大包大揽。
别人不知道云朵朵的身份，但是他知道。
云朵朵在家里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的父母地位卓然，怎么能给他洗衣服？
“我自己来吧。”
云朵朵已经把衣服扔进了洗衣机，粉嫩纤长的十指上都是泡泡，笑容清甜。
“没关系，学长你现在受伤了，我照顾你一下也是应该的。”
女孩子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混合着身体的奶香味扑面而来。
很好闻。
无关情爱。
是一种很让人安心的味道。
云朵朵是被家人宠爱的长大的女孩子。
李天水不再坚持，他把饮料拧开递给云朵朵，两个人站着等衣服洗干净。
他身上带伤，不能洗澡，刚刚洗了头发，头发略有些凌乱的清爽，随风飘来带着一点薄荷的清香和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云朵朵接过饮料喝了一口，冰甜的口感极其鲜爽，她忍不住问李天水。
“这个案子是不是很不好办？”
李天水摇了摇头，声音清淡温柔的像是这初夏午夜的清风。
“我知道应该去哪里抓他。”
云朵朵震惊的差点把手里的饮料掉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天水。
“不是吧？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李天水又喝了一口饮料，淡淡道。
“这个证据，只有我会相信，而构不成可以让其他人信服的证据链。”
*
梁群峰和陈英杰离开单位，回家去休息，身后的省厅大楼还是灯火通明的，不少其他部门的人还在加班。
他们这里靠近金融街，那里更是晚上比白天热闹。
陈英杰很难理解，“为什么李天水能做到，别人做不到？”
梁群峰拍拍搭档的肩膀，这么多年了，陈英杰在职场尔虞我诈，还见识了那么多的犯罪分子，依然能保持这样阳光的心态，真是不容易。
“因为，只有变态才更了解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