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跟在你身后，呵呵，不知道是否与姑娘有什么恩怨呢？”
江晓云眯起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挣扎不已的人影。
她跟着司越城的时候，见过此人。
他是雷疾鸟族长的小公子朔风，性格顽劣，时常仗着身份在堕魔渊内胡作非为。
见面的时候，正是他又随意欺凌他人，结果对方同样身份不凡。本是两个小辈的事情，却因为某些原因越闹越大，最后两族长辈闹到了魔尊司越城面前。
那一次，朔风被司越城下令，在水牢受刑七日七夜。
江晓云不明白，他们二人仅有一面之缘，为何要跟着自己？
朔风在被洛律触碰到的瞬间，浑身的妖气仿佛被吸走，脖子上的大手掐得他喘不上气，双腿无力乱蹬。
她示意洛律松了些力道，居高临下俯视着男人，问道。
“你为何要跟我一路？”
朔风得到片刻松懈，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瞪着她，瞳孔中的怒火呼之欲出。
江晓云皱着眉头不解，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反而是洛律一语点醒梦中人。
“雷疾鸟的小公子？咦，今日他竟然没去缠着应乐吗？”
是了，朔风喜欢应乐也是出了名的。
她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晓云瞥了他一眼，以肯定的语气说。
“你受了应乐的指使而来。”
听到这个名字，朔风顿时激动起来，目眦欲裂，挣扎着要冲过来。
“闭嘴，贱人闭嘴！你不配叫他的名字！都是因为你不知廉耻勾引尊上，害得他伤心难过，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只有阿乐才能成为尊上的王妃，你就是个肮脏下贱的人族，怎么敢和阿乐抢！只要我杀了你，阿乐迟早能嫁给尊上！”
听着他颠三倒四的话语，江晓云的脸色冷淡下来，面无表情地想，她和应乐之间有这么大的仇恨啊？
司越城心硬得像块石头，他不喜欢应乐，与她有什么关系，这有本事就自己想办法把司越城弄到手啊。
还有这个劳什子朔风，搞笑，男朋友喜欢别人，他还屁颠屁颠地替男朋友解决情敌，真是炸裂的绿帽鸟。
“江姑娘打算如何处置他？”
江晓云听着洛律的话陷入沉思。
现在他对自己的杀意之浓烈，若是这次放过他，以后说不准会继续找机会对自己动手。
今天是刚好洛律这个神秘的修士也在，才没能让其得手。以后就不见得有这样的好运了，总不能每天都怕死地黏着司越城吧......
洛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似乎为难，主动替人排忧解难道。
“姑娘不必觉得难办，若是你信得过我，这只不识好歹的妖鸟就交由在下处置，定然不会给你引来后患。”
这正是为她解决了一大心头之患，江晓云同意了。
然后她便看到洛律一个打在朔风脖颈，带着晕倒的鸟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
江晓云稳了稳受到不少惊吓的小心脏，片刻后，若无其事地从暗巷走出。
......
江晓云因着答应了洛律的事情，故而也去了一次西边，然而尚未靠近山脉，便被严阵以待的守卫拦截下来。
“魔域重地，未经允许禁止入内！”
她抬头看了眼笼罩了整座山脉的巨大禁制。
黑白相间若隐若现的光线彼此交缠、融合，繁复的纹路微微波动，散发着古老的气息，犹如一头沉睡的巨兽在呼吸，令人不寒而栗。
看来是进不去了，只能再找找还有没有其他办法靠近。
如果实在找不到......咳咳，也不是她的错，对吧。
然而，她没料到探索禁地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看守禁地的守卫来报，禁地出现异常，无法确定原因。
禁地事关魔域存亡，万不能有丁点损失。
司越城丢下手头上正在处理的事务，甫一起身，衣袖便冷不丁传出拉扯感。他回头瞧去，小侍女双手拽着他衣角，两只黑亮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盯着他。
他挑眉，没有扯开逾矩的手指，就着这个姿势好笑问道。
“你想去？”
江晓云连连点头如小鸡捣米，可怜兮兮地问。
“想去看，可以吗？尊敬的魔尊大人，您一定不忍心您的子民因为遗憾而日渐消沉吧，请您满足小女子这个小小、小小的心愿。”
“行，跟着吧。”
司越城捏了捏她的脸蛋，拉过她的肩膀。
眼前一晃，再次睁开眼时，江晓云已经来到了巨大的山脉面前。
她与那层半透明的禁制仅一线之隔，此时那层结界正以一种不规律的频率闪烁，异常显而易见。
司越城伸出手掌贴在禁制之上，两个呼吸后，撕裂开一道可容一人进入的口子，他抬脚踏入。
江晓云眼看着他进入，在原地踌躇不前。
这是魔域最重要的地方，她作为异族，应当......不能进去吧。
下一秒，裂口处出现一只手，轻轻一捞，她便被一股巨力吸入其中。
江晓云被眼前所见震惊。
禁制之外往里看，只能见到蒙蒙灰雾掩盖之下，山峦隐约的起伏。在身在其中，却是截然不同的画面，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他们身处一条江边小道，眺目望去，形形色色的珍奇异兽漫山遍野，令人眼花缭乱。它们有的在饮水、食草，有的在互相追逐打闹，好不快活。
一望无际的峡谷当中，有一棵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沉默安静地伫立着。
最令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魔气、怨气遍布的魔域之中，竟有这样一处充斥着灵力的世外桃源，灵力之丰盈，远远超过如今的仙门魁首上清剑宗。
她情不自禁地惊叹。
“世间竟真有桃花源......”
“什么桃花源？”
司越城耳尖，没有漏过她的喃喃自语，并且非常好学、求知。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魔域之中怎么会有这么一处仙境？”
他边走边回答，声音漫不经心，仿佛一点儿都不担心她询问的目的。
“不知道，这里比魔域存在的时间更加长久，是非常古老的存在。”
余光中瞥见她疑惑的神情，司越城放缓脚步，扬声道。
“本尊倒是有一个微不足道的猜想。”
他顿住，等着女人主动接话，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说下去，还不会显得在刻意卖弄。
果不其然，小侍女双眼放光，急不可耐地开口。
“魔尊大人的猜想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最接近真相的答案，奴婢愚钝，还请尊上赐教。”
闻言，司越城露出满意的笑容，身周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他自认并不是俗气的人，然而自从遇到她，他便如同一个昏君，爱极了她眼中炽热的光亮，以及嘴里吐出的崇拜话语。
他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大抵是疯了吧。
然而与她在一起不过一个月的时光，竟比他上千年的时光都要充实。
不，应当说，是她的出现，恰好填补了他生命中的空白。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很是奇妙。他一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用以对抗令他陌生的感觉，一边又忍不住沉溺其中，想要得到更多。
然而此时此刻，他并不排斥，也无需排斥，甚至有些放任自流。
“你认为，修炼是顺天之道或是逆天而行？”
原身作为一名仅金丹期修为的普通天才，对此尚未产生明确的论断。而江晓云作为一个月前“转学”过来的插班生，更没有想法了。
她凭借自己多年浸淫于网络文学的思考，以及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略作推测。
修炼若是顺应天道，外界便应当飞升遍地走，仙人多如狗。修士修道途中，会遇到各种困难，除了天雷，还要时刻谨防心魔，这些均是天道的阻碍。
“逆天。”
司越城欣慰点头。
“不错，与天搏斗，抢夺灵气，方是修炼的真相。”
“天地万物顺应天命诞生，违逆天命修炼。正派修士、善良妖精偷天之力，虽修炼速度慢，但意在细水长流绵延不绝。修炼邪恶功法的魔修，”
司越城顿了顿，嘴角勾勒起嘲讽的弧度，接着道。
“魔修，以及像本尊这样的魔物，抢天之力，在修道一途上一日千里，然而明目张胆的抢夺为天道厌弃，最终下场都难得善终。”
江晓云似有所感，沉默地听他平静叙说。
“天地万物，周而复始。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一个人夺走一分灵力，众生便失去一分灵力的滋养。如此一得一失之间，天地早已失衡，濒临崩溃。”
江晓云从未深入了解过这些事情，此时的脑袋里骤然被灌入这些信息，竟觉得体内灵力逐渐失控，身体如针扎般疼痛。
司越城告诉她这样，自然不是为了眼睁睁看着她走火入魔，于是话音一转，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本尊猜测，这里便是天地留下的后路。若是有朝一日，外界崩塌，还有此处作为新的开端。生命于此诞生、繁荣、灭亡......如此周而复始，便是本尊所认为的，天道的真相。”
他停下脚步，等待她恢复。
江晓云身体深处传出绞痛，五官紧紧拧在一处，她难耐地停在原地，靠在一旁的树干上调息。
直到一只长着白色绒毛的温顺幼兽拱了拱她，她的小腿传来微弱的痒意。
她此时已然好转了许多，以为是自己挡了幼兽的道，于是迈开腿朝旁边走了几步。
谁知那头幼兽并不离去，反而是在她身边转了两圈，边走边嗅，接着两只前爪攀上她的小腿，后爪则踩在她脚背上不动弹了。
这是什么意思？碰瓷？
她转头看向司越城，声音僵硬问道。
“它、它要做什么？”
司越城看着那头人畜无害的白色小兽，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要不，你摸摸它？”
江晓云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装死的小兽，有些犹豫。
经过刚才司越城的一番解释，她已然明白了这个特殊空间里的生物，都是意义非凡的存在，因此怕自己没轻没重的，有些不敢下手。
然而现在这头幼兽显然已经缠上自己，没办法只能试一试了。
她俯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小兽乖巧顺从的蹭了蹭她掌心。江晓云沉吟片刻，伸出另外一只手，合力抱起它，将之揽进怀里顺毛。
见它身体放松地躺在自己臂膀上打呼，长舒一口气，重新看向司越城，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眼眸。
四目相对间，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仿佛即将要跳出胸膛，她狼狈地转移话题。
“尊上，禁制异动可是与这片空间有关。”
司越城示意她跟上，朝着参天大树的方向行去。
“不知，需得先去中心看看。”
中心？
江晓云看向那棵巨树，繁茂的树冠遮天蔽日，即便尚且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满满的压迫感。她仿佛能感受到，踏入阴影的那一刻，将被剔骨的寒冷与黑暗吞噬殆尽。
然而真正靠近时，却是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感受。
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空气中的浮尘在光柱中翩然起舞，阳光若隐若现地打在她的脸庞上，温暖的触感让她渐渐放松下来。
伴随着距离的拉近，她内心的悸动越来越激烈、清晰，就像是历经漫长岁月，终于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心脏”。
她不知道这种感慨的来由，如同近乡情更怯般，慢慢停下了脚步，呆立当场。
仿佛过去千万年，又好像只有一瞬间，她猛然清醒。
江晓云看向前方的司越城，他正紧闭双眼，伸出双手覆盖在树干上，没有注意她的异样。
怀里的小兽不安地动了动，醒了。它一个跃身，跳上她的肩膀。再跳，便跳上了树枝，沿着错综的枝干向上，被彻底淹没了踪迹。
她静静等待司越城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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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常的源头不在这里。”
司越城微微皱眉，又很快舒展开来，往来时的入口行去。
“但是不会有恶劣影响。”
“你怎么知道的？”
江晓云盈着波光的黑瞳快速眨了眨，立刻垂下眼帘，脸庞泛着醺红，格外惹人怜爱。
司越城意味深长地与她对视，嗓音低沉魅惑，犹如诱人堕入黑暗的妖魔。
他本就是魔。
“你见到了。”
笃定的话语，令江晓云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