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是没谈拢翻脸了?”
熟悉的带着欠揍语调,令江晓云心跳漏了一拍。
即便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仍是觉得有些心虚。
江晓云不情不愿地转过身,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看着司越城柔声道。
“魔尊大人,好巧啊,您也在呢?”
“巧,你们刚才聊得挺开心?”
魔尊暗道,不巧。
他就是跟这个女人过来的。
司越城今天见她兴致缺缺,做什么都提不起劲,便装作无所谓地准了一天假。实则暗中推掉各族长的约谈,悄然跟在江晓云身后。
看到她被堕魔渊内的居民们恭维,同样满心骄傲。
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侍女,果然人见人爱。不错,没有给他丢脸,待她回去有赏。
在酒楼里的那个男人,明显不怀好意地靠近她,他的内心浮现一抹想撕碎他们的冲动。
以司越城的修为,自然能毫无保留地听到他们的对话内容。
发现她对堕魔渊内的各种细节了然于心,并无愤懑等情绪时,当她怒怼那个男人时,司越城悄然松了口气。
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来这种莫名的情绪是什么原因。
哼,因为本尊英明神武,体贴关心下属。对,就是这样,看她那憨憨傻傻的模样,如果没有本尊帮着,说不准会被谁三言两语给拐骗了。
比如说装成乞丐和她搭话的那个男人。
“魔尊您、您都听到了啊?......”
“没听到,你们在聊什么,让本尊也听听。”
司越城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完全没有身为魔尊的自觉。
江晓云是不信的,但是他都开口问了,总不能不回答。
“一好逸恶劳的乞丐来讨饭吃,给了他一瓶辟谷丹还不满足,想吃我花钱点的菜。在您果断卓越的治理之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人,不想着自己好好工作努力生活,而是通过乞讨,您说过不过分?”
她已经从一名卑微打工人黑化成为一名新晋的、忠诚的狗腿子下属,站在领导的角度上,为领导发声。
想起刚才的事情,江晓云又有些懊恼,刚才果然还是没有发挥好,如果还有机会遇到那个乞丐,她肯定能够发表出更加振聋发聩的语言。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她在脑海默默复盘战局,迷迷糊糊听到魔尊说话的声音。
“过分,堕魔渊内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对,厚颜无耻!”
太贴切了,司越城竟然和她有同样的感受。
“要让他见识下魔域险恶,生存不易。”
“让他开开眼!”
社会教他做人!
司越城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见她满脸气愤填膺,缓缓道。
“本尊把他丢去深渊。”
“丢去深——嗯?深渊?”
“深渊。”
司越城眼看着她的眉毛一挑,明亮激奋的黑眸中盈满惊讶,随后是疑惑、震惊,最终停留在恐惧的情绪上,心中冷笑。
“怎么,舍不得?”
“不是......他虽然想不劳而获,但是......魔尊大人,不如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将功补过,好好为堕魔渊的建设增添一份力量,您觉得呢?”
江晓云不寒而栗,小心翼翼地探问。
深渊,是魔域的斗兽场。
被投入其中的生物,要拼上自己的性命搏斗厮杀,胜者活,败者亡,如此往复,无休无止。
凡是进入其中的人,没有一个能完好无损的出来。
她这回是真的后悔了,刚才不应该口嗨。
司越城盯着她的脸不说话,眼瞳深沉如同魔域中最漆黑的夜。
少时,他忽的笑了,仿若昙花乍现的惊艳,一闪即逝。
“行,放过他。”
他点了点她额头,扬声道。
“走吧,好好享受你的假期。”
这一整天里,不论江晓云走到哪里,司越城始终落后几步跟在她身后,什么都不做,静静跟着。
然而堕魔渊内其他居民们在看到她身后的魔尊时,却不知他只是陪小侍女,于是恭恭敬敬跪倒了一片,山呼魔尊之名。
江晓云受惊后退几步,转过身神情复杂地看他,却发现这个臭屁的男人,一脸无所谓,淡定行走在边上,这个摊位看看,那个摊位逛逛,时不时拿起摊位上的小东西仔细观察。
而被司越城选中的小摊摊主,则是受宠若惊地惊喜道。
“尊上,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您若是喜欢,尽管拿去。能入尊上的眼,是仆的荣幸。”
“嗯。”
司越城心安理得地拿走拨浪鼓,一路上摇个不停。
江晓云因着是和魔尊一起走的,所以她也有幸沾光狐假虎威一把,看上的东西都免费送了。
占了太多便宜,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内心忐忑不已。她放缓步伐,与他并肩而行,悄然靠近几步凑身问道。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你觉得羞愧吗?”
“本尊为何要羞愧?”
司越城大方坦荡地回望过去,视线相对间,江晓云明白他是真心诚意地发问。
“拿了他们太多东西,还都不要钱......我受之有愧。”
“哼。”
司越城不满地轻哼一声,拇指和食指相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上她的脑门。
“啊——你!你干嘛?!”
“本尊是给你这个不灵光的小脑袋瓜开光。”
“你有话直说,凭什么人身攻击我?!”
江晓云怒目相对,全然忘记以他的身份,想干嘛就能干嘛,何况是弹一个小侍女的脑瓜崩。
“不过是每个摊位上拿个小东西,富不了你,也穷不了他们,为何要羞愧?反而应该感谢本尊,这些东西勉强可以当成他们的谢礼。”
“你这和仗着魔尊身份明抢有什么分别?”
司越城侧目瞟了瞟某人,对她歪屁股的言论不甚在意。
“本尊给予他们和平安定的生活,他们是不是要感谢本尊?”
江晓云点头,没有被他带歪。
“不过他们感谢你而送出的东西,与你明抢的行为......”她斟酌着用词。谨慎道,“还是有一定的区别。”
“呵,本尊看中他们的手艺,是给他们面子,同时也给了他们用实际行动感谢本尊的机会。如此,他们理应更加感激本尊。”
江晓云:......
这个强盗逻辑,她勉强懂了。
魔尊的逻辑=我给你一个机会送我礼物,你就乐去吧。
很好,不愧是反派魔尊,正经男主可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江晓云默默撇了撇嘴,自以为做得隐蔽,却不知被司越城抓了个正着。
他一把抓住她的细弱的肩膀,冷酷无情地开口道。
“假期结束,随本尊回魔宫。”
她看了看天边,深沉的黑暗从远方渐渐蔓延,很快逼近了头顶。
严格来说,魔域的概念里并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只是抓来的人族修士数量渐多,于是人为地划分了日夜。
江晓云并不反驳,任由魔尊带着她返回了宫殿。
二人成双入对,远处的一双美目眼含嫉妒、不甘、羞耻......混杂的情绪金属糅杂在一张脸上,原本美丽动人的脸庞顿时变得黯淡丑陋。
应乐的脚边,正单膝跪着一个英俊男子,抬起的眼睛里,满眼都是痴迷眷恋。察觉到心上人糟糕的情绪,他担忧地问。
“阿乐,你怎么了?是不是你父亲又为难你了?”
“不是,”应乐烦躁不耐地回应,想起唤作“父亲”的应胡一,他眼眸中闪过一丝阴翳,咬牙恨声说,“那个老色妖,我迟早有一天要他死!”
朔风温柔牵起他的手指,用嘴唇贴了贴,眼中是化不开的缱绻情意。
“我去杀了他。”
应乐甩开他的手,正要嘲讽几句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忽地想起了什么,甩开的手主动抚上朔风的额头,沿着坚毅的脸颊弧度,一路向下,食指轻勾,抬起他的下巴。
“朔风,我知晓你对我的心意,但是你不是父亲的对手,我......我不想你死。”
朔风的呼吸猛地加重,他的眼神不可自控地流连在阿乐粉红的薄唇上,情不自禁地问出自己纠结于心多年的问题。
“阿乐,你愿意、愿意嫁给我吗,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对你好!”
“父亲对我寄予重望,在达到目的之前,绝不会让我与他人成亲。只要......”
应乐眼中得逞一闪即逝,换成幽怨凄楚的柔媚,美目含泪,要落不落。似乎十分为难,不知该不该说。
朔风也不是傻蛋,他急切追问。
“只要什么?阿乐,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很简单,只要......你帮我解决一个人。”
听完他的话之后,朔风面露迟疑。他同样听说过魔尊身边跟着一个人族修士,听闻魔尊护得紧。
他明白应乐的担忧,是害怕那个传闻极美的女子会夺去魔尊所有的目光,再也无法接纳他人。他看向应乐的目光中,隐藏着深深的痛苦。
他与应乐是青梅竹马,阿乐自小便向往着分化成向他母亲一样的女魅,自从他见了魔尊一面,心心念念着要成为王后,知道魔尊不喜欢女人,他便毅然决然地分化成男魅。
本以为在应胡一和其他族长的帮助下,能顺利成为王后,谁知道却被魔尊贬得一文不值。
可是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朔风最爱的阿乐。
朔风正在经历这样的痛苦,便不想让心上人继续承受。可是,即便没有那个女人,阿乐就一定有机会吗?
他的犹豫落在应乐眼中,便是害怕。
应乐抽回自己的手指,鄙夷的语气令朔风心尖颤抖。
“你害怕?刚才还在深情款款地说做什么都原因,不过是让你去杀一个人,你便退缩了。就这样还敢说对我——”
“我去!”
朔风坚定地看向他,眼中溢满四分五裂的痛楚。
“我去,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阿乐,你不要说这种伤我心的话,好吗?”
应乐重新漾开羞涩的笑,轻柔抚摸他的头顶叹息。
“你总是这样纵容我。”
......
江晓云回到自己专属的笼子沉思。
说是笼子,其实是魔尊寝殿旁边的硕大房间,但是司越城那个霸道魔尊,非说是给她这只小宠物的金丝笼。
呵,把人当宠物养,她只恨现在不能报警。
今天的司越城总给她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虽然平时老是凶她、折磨她,打一巴掌再给颗蜜枣,但是今天过于反常。
最大的异常便是,他没有生一次气。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今天有多失礼,换成以往,说不定又要用邪火烤炙她,不停地求饶才会勉强网开一面。
司越城今日为何会如此大度?
江晓云心中一动,暗暗唾弃自己,她的情感升温小雷达真是越来越迟钝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说明,他对她的容忍度越来越高,甚至可以忍受她一定程度的无理取闹!
“系统系统,你能查看下司越城的好感度吗?”
“统子?077?在不在?”
脑海一片寂静,没有回音。
往日那道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响起。
自从进入魔域,系统的信号便时断时续,能不能连接上只能看运气。
距离她上回与系统连接成功已经过去五天。
江晓云垂下眼眸,决定先不管系统,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说不定和之前一样,正在升级维护什么的。
当务之急是,如何确定魔尊对自己的感情,证实不是自己的错觉或者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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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晓云照常在司越城面前刷存在感,时不时“不小心”冒犯他,好几次都能明显感受到气压骤然降低。
“啧,蠢死了。”
“尊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手没拿稳,对不起,我给您擦擦。”
江晓云憋着嘴委屈地拿出手帕,替他擦拭被撒了灵酒津液的衣袖。
司越城看她笨手笨脚的模样,嫌弃地挥了挥手。
“滚出去。”
江晓云面含歉意,麻溜地滚了出去。
刚出了大门,她脸上欲哭不哭的神色便化作了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