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尊面前，高高在上。
江晓云暗道，这位族长当真如魔尊所言，胆子不小。
她与司越城相处了这么久，自觉也算是摸清了些他的脾气。
吃软不吃硬。
江晓云又没想到的事情就是，司越城只对她吃软不吃硬。若换了别人，想杀就杀，顺手的事情，哪里还会控制自己说舍不得呢。
“应胡一，本尊给你脸了？”
司越城周身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温度越来越低，隐隐出现红色血气，它们尖锐、疯狂，扭曲着往外挣扎，仿佛扭动的怨灵。
这时，那名自起身之后便一直没有出声的男子说话了。
“尊上，父亲都是为魔族大计考虑，请您消消气。”
低声哀怨的嗓音一出，司越城肉眼可见地更加冷厉。
“你是蛟族族长当腻了，想坐上本尊的魔尊之位？”
应胡一本来还有恃无恐，毕竟他身份不低，尊上断然不会因为一个正道狗贼的侍女与自己翻脸。
却不知道触到了什么逆鳞，魔尊竟扣下好大一顶帽子。司越城在魔域之中威望卓著，若是此时得罪他......
于大计不利，需得忍耐。
于是，他终于在此次会面第一次跪下，然而头颅仍是高高扬起，看不出丝毫认错的态度。
“臣逾矩，还请尊上恕罪。乐儿关切父亲，口不择言，臣愿替他领罚。”
“什么下三滥的魅魔，也敢在本尊显眼？”
司越城多看一眼那个难辨雌雄的魅魔都觉得厌恶。
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对他施展魅惑之术，丢人显眼，还把这好好的宫殿弄得一股骚臭味儿，令人作呕。
魅魔，是魔族之中一个特殊的种族。他们成年之前，都是雌雄同体，成年之后可以自主选择分化为女性或者男性身躯，不论是何性别，容貌都美得异常。
他们天生便擅长魅惑之术，男女通杀，常常在人界冒充困苦的男人或者女人，勾得人魂不守舍，散尽家财之后，就连身体里的精气和灵魂都会被一同吸食殆尽。
魅魔身体散发异香，可诱人动情。常人闻了都只觉得沉醉其中，而非司越城说的一股骚臭。
这话落在应乐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的母亲是魔物之中有名的魅魔，在魅惑之术的造诣上，比起母亲更为优秀。自认魔尊只要见了化为男身的他，必定会如同父亲对母亲一样，对自己一见钟情。
谁知道，竟被心上人侮辱，下三滥、骚臭味儿......
应乐简直要晕过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当年魔尊随口对还是小孩的他说的“不喜欢女的”这句话，是因为他着实被那些女魅魔缠得烦了的敷衍之词。
“不喜欢女的。”
因着这句话，他满含欢喜地化为男身，只愿成年之后能得魔尊青睐，日夜与之相伴。
万万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这样的结果。
“尊上，乐儿心悦您多年，只要能服侍在您身侧，做什么都愿意。求尊上成全！”
应乐神情凝视这道刻在心底的身影，即便被他嫌弃，仍然想要时时刻刻见到他，只要能够陪在他身边。
“哼。”
司越城一声闷哼过后，应胡一和应乐双双挨了一击，撞飞出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滚！”
江晓云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个不注意惹祸上身。
司越城虽然早已知晓她是上清剑宗的弟子，但是清元君会下令寻找自己一事，确实是意料之外。
她眼睛环视一圈，想默默回到小角落与没有营养的狗血话本子为伴，然而只是悄悄移动一步，司越城便猛地转头，狠狠瞪住她，眼神阴鸷狠厉。
“你要去哪儿？”
如果她敢说要回道上清剑宗......呵，不喘气的尸体回去，也是回去了。
“啊、我、我回去看书，我不打扰魔尊处理政务。”
在他的威压之下，江晓云好像长在了地上，不敢再移动一步，她指着角落的小榻，小心翼翼征询男人的意见。
“魔尊大人，我可以过去吗？”
司越城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原本是用来给他小憩的榻上和旁边的桌子上，凌乱地堆积着江晓云淘来的书籍、魔域玩物，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知道的是魔尊的休息场地，不知道的还当那儿是堆杂物的地儿。
听到她没有想着回去人界，反而乖乖地待在自己身边，他内心的暴戾稍微散去了些许。然而，这个坏男人并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打算。
司越城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桌案，冷淡的眸子扫过她，微哑的嗓音之下压抑着隐隐的怒火。
“就连清元君都在寻你，你不想回去上清剑宗？”
“不想！”
江晓云脱口而出后，觉得不太稳妥，于是持续输出道。
“我早已叛出师门，如今投入魔尊麾下，生是尊上的人，死是尊上的魂，断没有离开尊上的道理！”
当着魔尊的面说不想呆在魔域，想回上清剑宗，她不是活腻了就是脑子有毛病。
同样是想伴在他左右，与对应乐的厌恶不同，他对江晓云的这番“肺腑之言”相当满意，可谓是说在了自己心窝上。
“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若是让本尊知道你有异心......呵，那便砍去你的双手双脚，让你哪里都去不了。啊，嘴里吐不出真话，那舌头也没有必要留着。乖乖，你觉得呢？”
她觉得不怎么样。
江晓云单手握拳举至太阳穴边，像是在说着严肃、庄重的入党宣誓，面色凝重地一字一句郑重道。
“我江晓云在此发誓，对魔尊从一而终、绝无二心，如有违誓天打雷劈！”
众所周知，发誓是没有什么用的。当然，这是修仙世界，什么事情都说不准。所以她已经买了一捆避雷针，以备不时之需。
司越城满意点头，放开对她的压制，任其灰溜溜地缩回小窝待着。
逃过一劫的江晓云头也不抬，用书遮挡住视线默默发呆。
其实她在生活了将近半个月，已经发现了一些与外界评价相悖的地方。
比如，堕魔渊之外未生灵智的魔物们，确实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杀戮、啃噬欲望，若是有人类落入他们的地盘，很难存活下来。
然而位于魔域中心的堕魔渊内的魔物或者其他种族，与人类并无二异。普通民众与凡人一样，只想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而除了魔域能容忍接纳，人界并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魔域之中的强者们又怎么会甘心屈居于贫瘠之地，了此残生。他们对于人族的仇恨，只有使其灭绝才能消散。
人、魔之间的大战不可避免。
彼时，她又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