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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送回上清剑宗的叶之岚，呆呆地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
一道嘹亮的仙鹤长啸，她恍然惊醒，飞身踩上灵剑，直冲清元君宫殿而去。
叶之岚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双眼含泪地催促。
“师尊，您快些去救救江师姐，她若是遇上魔尊，怕是会就此身死魂消！”
“为师知晓了。”
清元君听完，神色淡淡，无悲无喜，只点了点头便一步踏出，人已到了千里之外，而这清冷的宫殿内霎时便徒留叶之岚。
叶之岚望着西边的方向，眼中的担忧呼之欲出，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师姐，师尊已经去救你了，你一定要支撑住啊......”
......
......
江晓云早已知道她们斩杀完妖兽之后，魔尊司越城会来到此处。
原因无他，只因司越城兴致大发，想来人界会一会，刚好选中了这个方向而已。
这位魔尊与其说其残忍嗜杀，更合适的说法是，顽皮恶劣。
传闻有一天生魔物，寄生于人类幼子之身成长，被路过的仙人识破真身，欲要将其扼杀。然而魔物难除，竟侥幸让他逃出生天，躲藏于魔域之中。
此后数年，再次听闻天生魔物的消息，便是魔域一统，魔尊降世。势不可挡的魔尊司越城便是那天生魔物。
人界凡间流传了不少关于魔尊的流言。
司越城喜爱人间烟火气，时不时便会命人在人界抓走成百上千的人，折磨一番。
若是玩弄得高兴了，便放回人、魔交界之地，虽然不能保证毫发无损，至少人还活着。劫后重生，有人畏惧，有人感激。
若是不高兴便会丢入魔域，任其自生自灭。然而那些魔物生性暴虐，人类掉入其中焉有活路？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被啃食血肉，滋养万魔。
江晓云在心中默数三个秒，直到一道血气直扑而来，笼罩范围之大，无可躲藏。
她挥舞灵剑抵挡，与势如破竹的血气相比，可谓是螳臂当车。
砰——！
江晓云被这一击打得在地上滚了几圈，灵剑插入地面，勉力支撑起身形，她喉间一紧，铁锈味蔓延，忍不住咳嗽起来。
低头将一口血沫吐出，视线内出现一抹暗红的衣摆，眼神从下往上看去，便看清了身着暗红长袍的男子。
魔尊长身玉立，眉眼深邃，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低垂的眼眸似笑非笑。
那双眼睛如同妖异的红宝石，光华流转间，又似流动的粘稠血海，邪肆异常。
他的相貌与身周的邪气一样，令人头晕目眩。
司越城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低头饶有兴致地欣赏她皱眉的模样，瞟了瞟她身上穿着的上清剑宗弟子服，轻佻道。
“哟，上清剑宗的晦气玩意儿？”
江晓云张着嘴要说话，然而刚才那一道血气威力太大，她的喉咙仍然被血块不上不下的卡着，难受得紧，自然也无法出言解释。
“敢挡本尊的道，小东西，你想死？”
司越城挑了挑眉，微一抬头，又是一道血气凭空出现，毫不留情地落在江晓云身上。
江晓云再次被弹出数米远，无缘无故又挨了一击，她心中隐隐有气，但是不等发作便剧烈咳嗽起来。
好半晌终于将嘴中的异物统统吐在地上，她再次抬头望向居高临下的男人。
“咳咳——不想死，魔尊饶命。”
前有血海异象在先，后面前的男人一身煞然魔气，自称“本尊”，便只能是那魔域魔尊。
司越城脸上的嫌弃毫不作假，口中嘲讽的话同样不客气。
“没用的东西。”
他勾了勾指尖，一团深红色的光华凝聚，无情的眼眸看向她。
眼见便要放出攻击，江晓云连忙摆手，毫不犹豫地行了个大礼，语速前所未有地快，生怕慢了一步便被喜怒无常的男人一命呜呼。
“求魔尊饶命！我本是上清剑宗弟子，叛出师门，人界无我容身之处。今意欲加入魔尊麾下，还望魔尊成全！”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能屈能伸，活命要紧。
“哦？上清剑宗叛逃弟子？这么说来，我如果将你送回去，那些所谓正道修士是不是还得感谢我？”
司越城挑了挑眉，轻描淡写道。
江晓云赶紧义愤填膺地表衷心，造谣起同门来毫不留情。
“魔尊大人，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断然会以为这是魔域的阴谋，对外称我是魔域探子，又怎么能奢望他们会感激伟大的魔尊呢？但若是能得到您的赏识，我便是坐实了探子的罪名，也死而无憾了！”
他眯着眼眸打量着她，一双妖孽般的瞳孔满是讥讽，看着她因畏惧死亡而鼓起勇气说话谄媚的模样，觉得颇为滑稽。
“有趣，上清剑宗那一堆宁死不屈的硬骨头里，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贪生怕死的弟子？”
江晓云堆砌着笑脸讨好。
“魔尊说的是，是我......属下贪生怕死，但是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对您的仰慕之情如滔滔江水不可断绝，早就听闻魔尊威名，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真——”
“嗯？”
她卡了一下，熟视无睹，继续彩虹屁猛猛吹。
“才知传言非真，传言便只是传言，未能描述出您亲临的气场一二，您比传言之中更加威猛强大，您的高山仰止令属下顶礼膜拜！”
“呵呵，骨头软的小叛徒，还挺能溜须拍马，算你有点用。”
堕魔渊内，魔物们对他都是畏惧大于恭敬，敢在他面前夸夸其谈拍马屁的，很少。更遑论诸多堕魔渊之外的魔域地界，只有些生理本能的魔物，被欲望控制身体，没有自主意识。
故而，这种好听话他听得也是极为舒心。正巧，今日出门捡乐子，目的地未到，乐子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养几天玩玩，腻了就赏给其他魔物取乐。
司越城赞赏地点了点头，袖袍拂动，江晓云眼前光芒一闪，再度睁开眼时，视线中的司越城陡然大了数倍，犹如顶天立地的巨人。
她不明所以，试探性问道。
“魔尊？”
“啾啾？？？”
江晓云耳中回响起自己刚才发出的声音，好像有哪里不对。
清脆的鸟叫声啾啾响起，她意识到出自自己。
“啾啾啾！”
她震惊地走了几步，却如同刚拿到新身体一样无法控制各个部位，走得东倒西歪，这才发现自己是站立于男人的手指上。
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样？魔尊你说句话啊！
司越城饶有兴致地伸出指尖逗弄，摸摸她的头顶的羽毛，蹭蹭她的嘴巴。
“问我为什么？你说话好听，跟鸟叫似的。”
江晓云：......所以就把我变成鸟？
“不喜欢？”
司越城眼神一凝，眸间的红色更深，若有似无的血气升起，食指停留在鸟身眉心。
“啾啾、啾啾啾啾啾！”
不是，我喜欢当鸟！
江晓云敏锐地察觉到周身的变化，主动用头凑上他的指尖，乖顺、亲昵的刮蹭。
救命，不想死，她哪敢不喜欢啊！
“喜欢？不错，真是主人的乖宠物。”
司越城眼眸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食指不动声色地抚摸她柔软的细绒。
“啾啾啾啾啾啾......”
就不能当人吗......
“想当人？”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他捧腹大笑，无形的力量将江晓云的新身体举起，司越城玩味道。
“既入魔域，便是魔族，人人得而诛之。你想当人......他们可愿视你为人？”
他停顿一瞬，似笑非笑，“莫不成那些所谓仰慕本尊、誓死追随本尊的话语，都是些欺骗之言？”
“啾啾揪！”
真心的！！！属下对您的忠心天地为证、日月可鉴，任凭斗转星移、山河崩塌都始终坚定如一！魔尊大人明鉴啊！
江晓云啾啾叫着，一整个怕踩雷的大动作。
她只恨自己此时没有办法口吐人言，不然定要让魔尊大人尝尝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立体式音效的恭维之词！
司越城歪了歪头，似乎是在倾听倾听她说的话语。闻言，他低低笑道。
“识时务的小东西，本尊带你去人界长长见识。”
找到了合眼缘的乖宠物，司越城便收起了那些刻意引人注意的血海，身形一闪，遁入千里之外。
天空恢复正常，碧蓝如洗，仿佛那场异象是梦中之景。
半柱香后，此处再次闪过一道光华。
人影顿住，正是叶之岚找来救人的师尊，清元君。
清元君清隽身影卓然而立，眉眼疏朗，面若冠玉，一双黑沉的眸子冷冷清清，疏离而遥远。
视线环顾一圈，定在江晓云和司越城停留过的位置，那里尚且残留着微弱的魔气和血腥味。
“来晚了吗？”
他喃喃自语。
即便猜测他认为的那个“心性不正”的弟子已经死于魔尊之手，他的神色也未有一丝波动，仍是那副万事不挂心的模样。
清元君拂袖，剑气卷起风浪吹向那片残迹，风浪退散之时，再也看不出那里曾经停留过一个修士和魔物。
失去了宗门的一个优秀弟子，好像对于他来说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小徒弟好像挺看重这个弟子，她极重感情，此番又只有自己一人逃脱，怕是会自责难过了。
想到小弟子叶之岚，犹如平静的湖面骤然投入一颗石子儿，他的眼神终于泛起丝丝涟漪。
罢了，虽然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性，还是先回宗门内查看魂灯的状态。
若是魂灯熄灭，倒该思索一番说辞了。
剑光疾驰而过，清元君消失在原地。
......
江晓云被司越城随身携带，已在人界流连了五日有余。
人族聚居的城镇繁华，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
司越城带着变成一只麻雀的江晓云，径直进入城中最大的酒楼。
他大手一挥，阔气地点了满满一大桌菜。
酒楼搭起的戏台上，说书先生正拍着惊堂木，说着魔域至尊的战绩。
小二依次上菜，送上一壶好酒。
江晓云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看得都直了，自以为隐蔽地咽了咽口水。
“馋鬼，擦擦你的口水。”
司越城嫌弃地把人......鸟随手抛在桌上，按着她的麻雀脑袋瓜浸入酒杯之中。
“啾啾！”
咳咳，救命！要被他淹死了！
司越城扯着鸟脖子后的小绒羽，把鸟拉了出来，欣赏她落汤鸡似的造型。
浸满液体的羽毛牢牢扒在皮上，她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只没毛的破鸟。
江晓云被杯中浓郁的酒香熏迷糊了，站在桌子上东倒西歪，好半晌方才勉强控制住身体。
恶劣的某人乐不可支，故技重施一番，终于大发慈悲饶过她。
“小东西，这些菜赏你了。”
江晓云生气，飞到他面前，泄愤似地扇了扇翅膀。
坏魔物！扇死你！把你扇出十万八千里，再也不要出现！
她抬起头颅就要啄下去，接收到男人暗含冷意的目光，小巧的喙便停留在他鼻尖，一毫之差。
哭了，他威胁她，不敢下嘴！
她屈辱又不甘地甩了甩头，水珠便如同下雨般，落在了他深红的衣袍上，氤氲出暗沉的浓色。
做完这一切，她立马飞到桌子的另一边，试图远离这个喜怒无常的恶劣魔物，却被一股力量往回拉，重新拽至男人面前。
“会咬主人的宠物，养不得。”
司越城微微眯眼，杀意一闪即逝，他伸出手缓缓移向空中的江晓云。
“啾啾！”
错了！魔尊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小人一般见识！况且、况且我没咬啊！
他的手掌停在半空，疑惑反问。
“没咬？”
“啾！”
没咬！
“哦。”
司越城自顾自地收回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专心听起了说书。
江晓云被他莫名其妙变成了鸟，还被按头在酒杯中洗澡，凭空一口咬主人的大锅叩下来，竟然还得寸进尺不养她！
那动作、不就是要她鸟命吗？！
不对，她不是鸟啊，她怎么就变成了魔尊养的宠物了呢？
她不敢对着司越城发作心中的憋屈，只能把面前一桌好菜想象成男人邪气的脸，一顿猛啄。
不多时，一桌蕴含着淡淡灵气的山珍海味便已面目全非。
司越城轻轻瞥了一眼，觉得有趣，筷子夹起一颗丸子凑至她面前。
意思很明显，他在投喂。
江晓云低头看看丸子，又抬头看看他，最终没骨气地再次低头，狠狠啄在丸子上。
她软骨头，贪生怕死。
他大魔头，杀人如麻。
惹不起，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