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说的啥意思,什么不是你们家人?”
许氏抱着福哥儿下地,松开了捂着福哥儿的手,
“奶奶说了,二伯不是她生的,是捡来的!二伯不是我们家的!你们都不是我们家的!”
村长就看族长,这事儿他没有发言权,当时他也只比徐庆大不了多少,时间久远那时的记忆很是模糊了。
“当初的满月酒?”
“当初的接生婆可是村里的孤婆子?”
被族长质疑赵氏羞恼,冷哼一声!
回头瞪了孙子福哥儿一眼,吓得福哥儿直往老四媳妇怀里钻。
“自然是生了的,那时我也是十月怀胎啊。”
赵氏难得地露出追忆、伤感模样,
一时回忆起来,露出了今日难得的母亲模样,这是明姈姐弟妹们看不到的。
“我也是疼了一宿才生下了个哥儿。”
徐赵氏长叹口气,脸上现出悲慽之色,
“那孩子只活了不到三天就没了,可怜只吃了我三天的奶。当时老头子不在家,却从外面的林子里捡回了个男婴。”
不用再往下说了,自然是留下了男婴将自己的儿子给埋了,也是这个男婴安抚了徐赵氏受伤的心。
怪不得大家都不知道,才三天婴孩根本看不出模样来,何况也不会有太多的人看见。
“婶子,庆哥儿也是你带大的,他也喊了你一辈子的娘,他的儿女也喊你奶奶,你何苦如此啊。”
“可他享了我儿子的福,吃了我儿子的饭才长大的,这都是他该还的!”
徐赵氏声嘶力竭,将头埋在手里久久没有抬头。
徐明姈、徐明泽听到这个都呆了,不知要怎么办了。
他们没有家了,现在他们连自己原本姓什么都不知道,让他们站在那里无所适从。
徐明泽看看二姐明姈,又将目光收回,却又不知要将目光安放何处。
这个自己待了十年的家,自己叫了十年的亲人,竟然不是亲人。
“你们都不是徐家人,凭啥分徐家的东西,你们滚,滚!”
赵氏突然抬起头来,目露凶光。
吓得明姈一人后退,本能地护住了明泽,背后紧紧地靠住了门框,小手死死地攥着。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没人想到事情会如此反转,始料未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村长看了明姈、明泽一眼,却不知要说啥,也不知如何安慰,似乎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徐氏在村中的大族,作为村长他有自己的考虑。
这一眼,真是酸甜苦辣都有了,各种滋味无法言述。
族长陷入了沉默中,如果这个事情没有揭开,完全可以将人过继给旁的族兄养活,还可以给族中增加一份力量。
可是现在,已经算是公开了,没法再掩藏。
他想的是,那个仅凭着母亲做绣活,就可以考到秀才,如今正在考举人的徐庆的大儿子。
他只恨,这家人太过短视,白白将这么好的青年俊才放跑了,而且还会成仇敌。
村长缓了好几口气,脑筋急速运转,也亏了他的经事丰富,也算他机智,
“孩子,别怕,不论事情如何,你们也算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咋也不能叫你们吃了亏了。”
“多谢族长爷爷。”
屋门被推开,一袭粗布书生袍洗得发白,背着个木制的书箱,头戴书生方巾。
站在门口处,身后光亮直透进屋中来,其人显得高大、睿智,明亮的眸光掩映在白光之下明亮耀眼。
族长看了更是心中抽痛不止,村长看了一眼来人,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大哥!”
明姈、明泽转头迎着光亮,看到大哥似乎更高了。
二人的叫声带了哭音了,两个孩子最大的也才十四岁,也还是个没有出过村子的村姑,能够挺到现在也是不易。
“爹上山摔下山崖没了,娘亲……”
明泽跑到了明浩的身前哭述,说到后面只剩下哭了,明芳只得接上不然大哥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
“二妹,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安抚好了弟妹,将书箱交给弟弟明泽,
“帮我背着,这是我自己的东西。”
“诶,大哥。”
明浩深施一礼,脸现戚容,
“骤闻噩耗,浩涕零如雨!”
族长、村长发现明浩脸有戚容,长袍上有土还未来得及拍去。
“父母双亲乃人之大伦,惜父在时不知己身何处。今闻此讯,再不使父迷惘不知归处。”
明浩给徐族长、唐村长再次施礼,
“既然徐家老太太坚持如此,浩恳请徐氏族长写出证明,我父不是徐家血脉,请离徐氏宗族。
我父十二岁中了童生后便回归家中,跟随大人下地种田、上山打猎赚取银钱。
而这些银钱全部归了家中,用于家用和供给徐建及其长子念书之用,直至山林狩猎而亡为止。
请唐叔做个证明。徐家的一针一线、一丝一木我们不会拿。而我父所做的这一切都要说明,我父做的一切足以报答徐家的养育之恩了。
我母之物,既然徐家老太太如此青睐便留给徐家,算作养育我父三十八年,养育我们兄弟姐妹这么多年的报答。
只拿走我母心爱及贴身之物,这个,你们留给你们也不能用。”
“这哪里就够了,难道你们不要吃,不要喝,你念书不要银钱。”
“徐大伯母,话不要说绝了,”
明浩脸虽悲戚、伤感,眼圈通红,话却决不落下半句,
“我父自从十六童生后,便直接回了家中赚钱养家。便是读书之时,也是抄书不辍的。
加上先生惜才照顾,基本上没有花家中什么银钱,反而会往家中交上一些银钱。”
说到这里,明浩顿了顿,族长脸色很不好看,
他不用问,只看赵氏的脸色便知事情的确如此,真是父子两代人才。
“好姑娘不穿嫁时衣,好儿郎不吃分家饭。
何况我等兄弟姐妹并不是徐氏族人,如今业已说清,还请徐大伯亲自执笔,
徐家族长爷爷、唐叔亲自前往县衙替我们兄弟姐妹办理户籍,确立文书。我们兄弟姐妹六人,
只带父亲留下的书籍离开,那些是我父辛苦抄写下来的,是留给我们的唯一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