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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00036(1 / 1)


“阿朱,我们去找榴花练习舞蹈好不好?”从方氏兄弟这里体验了袁家剑法练习课之后,袁予犀迫切地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在榴花和阿朱那边看到改名为金铃素游的袁家祭祀舞蹈。

云山小境这是造了一个袁家给自己吗?这是为了让自己这个被单独养在天子山的袁家女体会一下如果是在袁家大宅长大是什么样的情形吗?这和自己的修行又有什么关联呢?

普通人寿数七十古稀,修道者逆流而上,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佼佼者才能终得大成。所以,凡是修道者,不管家族或者师门强盛与否,走到一定程度都需要独自前行,这就是修道者的命运。为什么云山小境要这样制作一个家族概念给自己呢?

袁予犀想不通。但是很多事情,也不用去想,只要走到最后,就能“图穷匕见”。

此时已经是下午太阳快要西斜,方家兄弟已经要开始准备晚饭,所以并未跟着袁予犀和阿朱去见榴花。袁予犀牵着阿朱的手,走在这村子里的小路上,袁予犀发现,现在的房屋数量比自己刚刚进入云山小境时的数量,变少了,整个村子就剩下下了十几栋民宅。

要么是云山小境在确定了自己需要面对的人的数量之后就去掉了多余的房屋,要么就是这村落是依照袁予犀的心思而定,袁予犀已经确定了就是这十二个孩子陪着自己,意随心动,她看到的幻化出来的房屋就变少了。

无论选择哪个解释,都可以肯定这是个幻境。然而,袁予犀现在心里感受到的却是割裂。理智上自己通过种种蛛丝马迹确认了幻境,但是她牵着的小孩子的手,是如此的温暖又柔软,十足的真实。

袁予犀矛盾之下,手上握紧了阿朱的小手,阿朱以为她有什么事,所以抬起头来看向袁予犀。袁予犀对她笑笑,表示自己没事,阿朱也对袁予犀笑笑,一脸的天真烂漫。

榴花的家在村子的最北边。门口是攀沿而上的凌霄花,开满了橘色的花朵,一层又一层的小喇叭对着太阳,热烈灿烂,开出了盛夏。袁予犀轻叩门扉,刚要叫人。阿朱已经推门而入,大声呼唤:“榴花,榴花!”

“阿朱,什么事啊?”里屋那扇可以看见院子的窗户被推开了,榴花的小脸出现在了袁予犀的视野里。院子里种着两棵石榴树,开满了火红色的花朵, 树冠很大,夕阳斜照下的阴影遮盖了半个小院。

“阿犀姐姐会代替老师教我们跳舞啦。”阿朱连蹦带跳的冲进榴花的屋子里去。袁予犀虽然觉得自己这样直接进入院子并不礼貌,但是阿朱已经进屋子里去了,自己还继续待在门口并不是很好的选择。她只能紧跟阿朱的脚步进了屋。

榴花的屋子很特殊,仿佛就是为了跳舞而制作的。只有一个内间一个外间。内间就是榴花的卧室,外间是铺满了深红色地毯的一个宽阔房间。没错,就是宽阔,这个房间宽四丈长六丈,很适合学习舞蹈。

榴花从内屋出来,不出意外的,袁予犀看到了纱衣、丝带和金铃。那这间屋子,不就是袁家教习堂学习祭祀之舞的舞蹈室吗?袁予犀对阿朱和榴花说:“今天时间也不早了,马上还要吃完饭。今天你们俩先把你们学过的跳给我看好不好,我看看我明天要从哪里教起好不好?”

阿朱和榴花,很痛快的就答应了。袁予犀执鼓,榴花和阿朱两个人身着纱衣轻轻起舞。果不其然,俩人一板一眼的跳完了整只舞蹈,但是彩带金铃有一半时间都拖在地上,把两个小姑娘绊来绊去。至于祷词颂文,那是一个字都没有。

太阳落山了,袁予犀左手牵着阿朱右手牵着榴花,回到了方家,是吃饭的时候了。

大大小小十二个孩子坐好了,袁予犀身边还是圆圆。小家伙甜甜的笑很能抚慰人心。袁予犀看见她的笑容,好像心里的不安和焦躁都变少了。

“阿犀姐姐,你今天下午干嘛了?”圆圆抬起头来问。

“今天下午吗?今天下午我先去小溪边刷了碗筷,然后回到这里和你方家哥哥们一起练功。最后,吃饭前去看了你阿朱姐姐和榴花姐姐跳舞。”袁予犀放轻了声音对圆圆说,“你呢,小圆圆,你今天下午干什么了?”

“圆圆今天下午也很忙,圆圆把方家哥哥交给我的抹布洗干净了,然后就去练字。练完字之后就是捡花花了。捡花花是圆圆每天的活。“

袁予犀心想,捡花花是什么?

“赶紧吃饭!”对面的冬天是圆圆吃饭的督公,只要圆圆不好好吃饭,冬天就一定会发话。“阿犀姐姐你要给圆圆带个好头,做好榜样。食不言寝不语。”

袁予犀被十岁的小孩子教训了,不禁有些脸红。圆圆悄悄的在桌子底下拉拉袁予犀的手。袁予犀回捏了一下,两个人对视,悄悄的笑了。

桌上有一道脆鱼,袁予犀和年年都爱吃。年年为了跟袁予犀抢鱼吃,恨不得把嘴巴塞满,最后被旁边的斗南一个眼神制止了。袁予犀看了觉得有点好笑,这桌上算是在上演一物降一物吗?

紫苏挨着白鹿和红鹿。两兄弟什么时候都在一起,唯独吃饭的时候,两人非要一左一右把紫苏放在中间,紫苏好像每次坐下吃饭都带着无奈的神色,看来是曾经反抗过,但是反抗无效。

但是到底哪边是红鹿哪边是白鹿,估计也分不清,他俩每次都穿一样的衣服,吃饭时候一言不发。袁予犀还在猜测红鹿白鹿谁是谁的时候,紫苏突然发话了,“阿犀姐姐,这个拌凉菜也很好吃,里面还有鱼皮。还有旁边的炸鹿肉也好吃。”软软萌萌的男孩害羞的说完话,瞄了一眼袁予犀立刻就把眼神挪开了。紫苏的话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榴花和阿朱也学着紫苏的样子给袁予犀推荐菜品,甚至斗南都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袁予犀的碗里。这些单纯的温柔让袁予犀十分受用。

吃完饭,圆圆立马就爬到了袁予犀的身上,她小小的身体温热柔软,娇声对袁予犀说:“阿犀姐姐,今天晚上你来跟圆圆一起睡吗?”

袁予犀还没有回答,旁边的斗南就开口了,“圆圆,你和阿犀姐姐家就隔着一道墙,不要这样粘着阿犀姐姐。她就睡在你隔壁,跟睡在你家房间有什么区别。”这句话却是让袁予犀十分吃惊,这里居然有自己的房子?

于是,袁予犀跟大家打完招呼之后,牵着圆圆的手一起“回家”了。一路上袁予犀都在想,自己在云山小境里的家是什么样子呢?进入云山小境之后,袁予犀有太多的疑问了。但是在经过几个问题之后,她就不想再问问题了。因为云山小境对所有的问题都是基于袁予犀本身的自圆其说。问与不问好像都是一样的了。

天上一轮白玉盘,照亮了村头阡陌和山间雾岚。袁予犀抬头看,她想起自己进入云山小境是绝对不是月中能看到满月的时候。走在这洒满月辉的路上,袁予犀不自觉的放远了心思,她想起自己在天子山见到过无数次这样明亮的圆月。曾经好多次,借着月辉和杨玲玲出门夜游。但是现在自己能见到的只有姐姐的墓碑了,眼泪不可自抑的又流下来。

原来失去至亲的伤痛永远不会平息,只会蛰伏。然后,在某个不知名的时间和地点,借着不确定的借口,重新涌出心底,撕开伤口疯狂肆虐。在以后的每一个的暗夜里,以前的记忆会不自觉的去滋养那些伤痛,在不知不觉间它可能已经长成了可以压垮一个人的庞然大物。

圆圆牵着袁予犀的手回家,她很高兴,一路上都开开心心的,袁予犀不忍打搅她的快乐,没有伸手给自己擦眼泪,只能等到风干。袁予犀把圆圆送回家,在家门口与她告别之后,就到了隔壁的院子---云山小境中袁予犀的家。

袁予犀伸手退开院门,两扇木门吱呀一声开启,露出来小院子的庐山真面目。院子的南墙下面种着三株矮松,旁边有三块青石,一高两低,刚好是个小茶桌的样子。夏日的晚风中带了松针的清香,屋门虚掩着,透出了昏黄的灯光。袁予犀推门进屋里,从桌布到床帐都是芦楠布料的。藏青色的床单,青灰色的帐子,灰白色的桌布。

袁予犀轻轻的坐在床上,抚摸着丝滑的芦楠布料,低声轻喃:“爹爹...”

云山小境是真的洞察人心,一个人心底所有隐秘感情和诡谲心思,都会被窥探利用。它好像随时准备收割一个人的崩溃,但是它也真有在给予抚慰。袁予犀想到进入云山小境前司徒显对她说从云山小境中出来的人,对里面的记忆都很模糊。袁予犀现在想问,到底是不能记住,还是自己不想记住?甚至,这些人是不是撒谎说自己记不清,因为不想面对自己内心深处最无法面对世人或者最痛苦的那个部分。

袁予犀清了清思路,来到一个一看就是酒柜的柜子前面,她想,自己打开这个柜子,一定能见到榴花香或者梨花白吧。爹爹喜欢带着花香气的酒,自己也喜欢。

果不其然,酒柜里,放着四层酒,第一层就是榴花香。余下三层从上到下依次是梨花白、余粥和三刻。看到余粥的时候,袁予犀笑了,没想到这个酒也被放到了这里。

意念一动,袁予犀拿出一瓶余粥,又取了两只白瓷小酒杯,来到松树边的青石桌凳。坐定之后,她想了想,又回去房间取了第三只小酒杯来。将三只酒杯放到桌子上,依次斟满。打开酒瓶的一瞬间,铺面而来的酒香裹带着米脂的香气,混着松针味道,在这茫茫夏夜里,涌出一些温馨。

袁予犀是记得这个余粥酒的。

那是一个雪夜,父亲带着自己从大器谷回天子山,他喝多了酒,沣春走错了路。父女两个到了一个陌生的镇子。镇子外的红梅开成了花海,景色极美。于是袁汝清决定带着女儿在这里过一夜,等明天看过红梅林海再回天子山。

进入客栈的时候,袁予犀看上了人家桌子上的大红衣衫的福娃娃,于是袁汝清这个女儿奴就去跟老板商量买娃娃。老板也是个女儿奴,那娃娃是老板女儿亲手给老板做的,千金不卖。最后袁汝清和老板惺惺相惜,袁汝清答应给老板的女儿和外孙各送一个平安福坠,老板答应让自己女儿再给袁予犀捏一个福娃娃。

第二天中午,袁汝清带着袁予犀从红梅林回来,老板兴冲冲的来找袁汝清。“袁先生,我的朋友喜欢酿酒,每年都会酿一次特殊的余粥酒。今年刚好你赶上了,我带你去尝尝。”于是老板带着袁家父女到了个小院。院子里有个双目失明的酿酒老师傅,正把浅青色的酒液封装到琉璃瓶中。琉璃瓶上都刻了“余粥”二字。

他酿制的余粥酒,清冽甘美带着厚润粥香,特别又讨喜。这余粥酒的来历也十分有趣。酿酒师傅和自己的夫人分别是两家酿酒工坊的传人,自幼相识,都爱酿酒。在一次次的斗酒中两人暗生情愫,好在两家父母并不觉得“同行是仇人”,于是两人顺利的结婚了。婚后有一天,娘子想为丈夫做早餐,然而娘子酿酒手艺卓绝,厨艺却是半分也无。她觉得煮粥最简单,毕竟酿酒也用到过米。然而,分量没有掌握好,早餐一碗粥,变成了早餐一锅粥。吃不完的粥夫妻二人灵机一动加了一些辅料,做成了酒。没想到,滋味却是超出相信想象的好。然而,这米和辅料都价值高昂,不适合大批量贩售。所以两人只有心血来潮才会酿一些,自己喝送朋友。每年一两次,就这么岁月静好的,几十年弹指而过,儿孙满堂鬓发霜花生死人伦。

那酿酒师傅虽然是普通人,但是豁达疏阔,十分对袁汝清的胃口。然而第二年冬至之时,那师傅便去了。临死之前居然还挂念袁汝清这个一面之交,特地留了一瓶余粥在客栈老板那里指名送给袁汝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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