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缓解周巍然的尴尬,袁予犀将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胳膊上虚扶了一下,登上金鸾船,道:“谢谢周大夫。”
周巍然点头致意。
金鸾船的船头是一片平坦的甲板,司徒显命人在甲板上置办了桌椅和茶具,几人坐下品茗。
下午申时三刻刚过,金鸾船就抵达了大器谷。素岚之指挥弟子和随侍将各种行李用品都从船上搬下来。然后将金鸾船入库。晚宴就设在了司徒显的琢心堂。
“哎呀,是桥鱼羹,瑾儿啊瑾儿,还是你好啊。”赵不顺看到桌子上的菜就开怀大笑了起来,看来很是欢喜。
瑾儿道:“赵神医点名要了的菜,我怎么会不准备呢。”
“还得是瑾儿姑娘。”赵不顺斜睨了一眼司徒显,“要是没有瑾儿姑娘,你这琢心堂早就乱套了。”
“你再夸,瑾儿也是我琢心堂的弟子,也不会跟你去风餐露宿野游乱跑的。”司徒显完全不在乎赵不顺的挑衅。
赵不顺和司徒显还在斗嘴,两个老朋友互开嘲讽百无禁忌。袁予犀招呼瑾儿在自己身边坐下。说起来也奇妙,袁予犀是天子山长大的,瑾儿是十三四岁的时候才被司徒显捡到带来大器谷的,两人的口味确实十分相似,每次在餐桌上都是相当的意见一致。
第二天一早,袁予犀跟随司徒显去拜见大器谷谷主灵方纸。实际上就是去灵方纸那里取进入云山小境的通行令牌。虽然是走了后面,不用缴纳巨额学费,袁予犀还是准备了一件比较有诚意的礼物送给灵方纸谷主---一整套依据二十四节气特色产物制作的药墨。
灵方纸接到礼物十分喜爱,对袁予犀十分温和。袁予犀对灵方纸了解不多,她来大器谷基本都是住在琢心堂,偶尔会见到灵妙雨。大器谷的人各有脾气喜好。大长老痴迷修炼,经常带着自己的丹炉就闭关,每次闭关经常几年起。谷主灵方纸据说精通庶务不喜修炼。这么说起来,二长老司徒显可以说是大器谷的重要人物中比较正常的一位。
但是就实际情况而言,没有钱没有灵石那是万万不行,所以大器谷一直保持如此鼎盛的姿态,这位灵方纸谷主是功不可没的。
“阿犀姑娘,你明天就要去云山小境了吗?”瑾儿带着袁予犀的药进来房间问道。
“是的,明天一早我就去。”袁予犀在检查自己要带进云山小境的东西。
“可是,您这药才刚刚喝完啊,立马进去,你的身体负担的了吗?九转琴草丹的反噬已经完全消失了吗?”
“应该是没问题的,我今天已经感觉精神几乎回复了。”袁予犀笑道,“毕竟是神医赵不顺啊。赵大夫真的是药到病除,估计我今天把这最后一碗喝完,我明天就能完全恢复了。”
瑾儿重重的点了点头,道:“赵大夫确实是很厉害的,他徒弟周大夫也很厉害,假以时日,必然又是一位神医啊。”
“那肯定是的。”袁予犀赞同,周巍然确实是一个神医好苗子。
翌日,沣春载着司徒显、瑾儿和袁予犀到了云山小境的门前。说是门,其实一道禁制,幻型做成了一道门的样子。娇小秀珍,琉璃瓦片朱红立柱子,乌木门两扇,上面镶嵌着黄铜门环。檐下有匾,上书“云山”二字。左右红花盛放四季不败。
司徒显道:“进入云山小境之后,各种法器是无法使用的,只能靠自己的灵力和佩剑。这一点你要记住。你日常太依赖沣春了,动不动就掏出沣春。这次进入云山小境无法使用沣春船这点你要切记。”
“我知道了。”袁予犀应道。说完袁予犀向司徒显正色行了一个拜别之礼,道:“伯父,我进去了。”
司徒显回道:“去吧,进入云山小境之后好好修行。”
袁予犀点点头,又过去抱了抱瑾儿,转身毫不犹豫的用那镌刻了云纹的通行令牌叩击门环。木门打开一道缝隙后,袁予犀将令牌投入门缝中,云山小境的两扇门全部打开,袁予犀向前一步踏入了云山小境中。
袁予犀在进入云山小境前也听袁汝清和司徒显提到过这个地方,据说是“因材施教”的地方,每个人进入云山小境之后遇到的东西都不太一样,奇妙的是,离开云山小境之后,每个人对云山小境里遇到的事情就会记忆模糊。
大器谷对此的解释是没有解释,反馈是修为有增长就是达成目的,大器谷没给他们保证过可以跟云山小境产生联系。
即使这个回答多有诟病,但是就好像对普通人而言“财帛动人心”一样,对修士而言,修为灵力拥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所以想要进入云山小境的人依旧是多如牛毛。
一步踏入云山小境,袁予犀就进入了一个小村落,或者说是个袖珍村落。袁予犀站在村口的小路上往里看,这里面的房屋和摆设就像齐芸儿她们家的所在镇子一样。但是房子的数量少一些,房子也比正常大小的房子矮小许多,大门看起来跟袁予犀一样高。路上有个牌楼,袁予犀垫脚伸手之后就摸到了牌楼上刻着的光明正大四个字。
“光明正大”?为什么是这个四个字?
袁予犀从大路一路进村子里去,这里小的门小的窗还有矮的墙,这墙矮到袁予犀几乎不费力的就从墙头看到了屋门。一路走来,却一个人都没有。袁予犀的疑惑越来越多。虽然没有任何身临仙境的感觉,但是袁予犀还是把剑拔出来防身了。
然而,一路走一路看,什么都没有。人也没有,猪狗牛马鸡也毛都没见。袁予犀从村东头走到了村西头,什么活物都没有看见。收剑入鞘后就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休息。
说起来还有点巧,这块石头和自己看鸾鸟花时经常坐的那块石头形状还有点像呢。袁予犀坐在石头上,看着村里,看了一个时辰,依旧什么人都没有。她看向远处的山林,心想,真的没有能喘气的吗?再等一刻钟,如果还没有,自己就去那边山林里看看。
这种想法刚刚落地,从山林那边就传来了一个稚嫩的童声:“年年,你要是再不起来往前走,今天中午就吃不上饭了。
“不要啊!我这就走我这就走。”一个圆润可爱的声音响起,似乎也是小孩子,这个听不出男女。
接着是一大堆的小孩子叽叽喳喳说说笑笑。“年年,你是不是又想偷懒,你忘了上次偷懒被娇娇给打屁股了吧,哈哈哈。”
“我才没有偷懒,才没有!”
“你有你有!你就是想偷懒。”
“没有没有!才没有!”
小孩子们的哄笑声和辩论声不住的传来,山林那边的小路上逐渐出现一个个小豆丁。袁予犀看见那些小孩子们,手捧着南瓜,拿着西瓜,背上的篓里是青菜和其他东西,走在最后的两个小孩子是最高的,两个人一起拖着一辆小板车,车上放着袋子,应该是大米之类的。
袁予犀心里想,无论如何,总算有人了。
小孩子们也看到了在寸头站着的袁予犀,他们逐渐放慢了脚步,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姐姐。小孩子们虽然小,但是并不傻,看见陌生人拿着剑站在村口,他们逐渐停下了脚步。十几个小萝卜头凑成一群,和袁予犀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两两相望。
“你是谁啊?”后面拖着板车的一个男孩子走到了最前面。
袁予犀刚要回答,男孩子身后的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圆脸圆眼的小姑娘却钻出来先喊了她,“是阿犀姐姐!”袁予犀楞在当地,自己是绝对不认识这个小姑娘的,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小姑娘却好像因为大家都没有认出自己的“阿犀姐姐”而着急,继续解释:“是阿犀姐姐啊,你们忘记了,阿犀姐姐的样子虽然变了一些,但是她的剑我们都是见过的啊。”她见袁予犀也没有动静,甚至跑过来拉袁予犀的手,“阿犀姐姐,你还记得圆圆吗?”
袁予犀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按道理自己没见过这些小朋友就应该没见过,可是自己现在是在云山小境中修行,自己可以说没见过吗?而且小孩子的眼神中如此清晰的期待,自己如果说不是她的阿犀姐姐,这个叫圆圆的小姑娘会伤心吧。袁予犀看着圆圆那清澈美丽的大眼睛,既不想撒谎也不想拒绝,只能沉默以对,她伸出手摸摸圆圆那柔软的头发浑圆的头顶。
“是呀是呀,是阿犀姐姐呢。”有一个声音想了起来,听起来像是被叫做年年的小孩子。他生的白白胖胖的,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酒窝。乌黑油亮的大眼睛迸射出欣喜。
接着所有的小孩子好像被收到了通知信一样都反应了过来,嘴里叫着阿犀姐姐扑过来。袁予犀被一群小孩子围绕着,软软的小孩子们还带着奶香气,一团团的温热簇拥着,用尽全力的拥抱给袁予犀触感也只有温柔。
从天子山伏击以来,袁予犀内心一直是孤单悲凉的,这世间的孤寂感仿佛一瞬间在她的心里扎下根去,在也无法拔除。可是此刻,这些温暖柔弱的孩子气的拥抱,在她的心上软软的铺陈,泛出汩汩溪流,三春江水一样润了心田。
“阿犀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拉板车的那个高点的小孩子继续问。
袁予犀下意识的回答道:“我刚刚回来啊。”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自己怎么会回答的如此顺口呢。
那孩子还要说什么,被另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小女娃给打断了,“方城哥哥,阿犀姐姐刚回来,而且现在都中午了,她肯定饿了,我们先准备午饭吧。然后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对对,阿犀姐姐肯定饿了,我们吃饭,吃午饭。”小家伙们又把南瓜西瓜蔬菜都背起来抱起来,裹挟着袁予犀进去了村子。
袁予犀看着身边这些可爱的小豆丁,被他们绚烂笑脸感染的同时,也不禁想,云山小镜到底给自己设置了什么试炼?养孩子?不能吧?
袖珍的村落中终于有了人气,袅袅炊烟从烟囱中飞出,消散在蓝色的天空中。袁予犀看着院子里的小孩子们打闹嬉戏,厨房里的饭端上桌子的时候,袁予犀终于弄明白了这十二个小孩子的名字。
最早叫袁予犀阿犀姐姐的是圆圆,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和衣服,两个小辫子上挂着粉色的丝带;被让快点走的那个小胖子,也就是后来附议圆圆的那个,叫年年,爱吃的很,已经被从厨房里赶出来两次了;厨房里做饭的两个是最大的,拉过板车的叫方城,瘦瘦的瓜子脸的叫做方筑;单扎高马尾辫子的女孩子叫斗南,穿着一身黑色的短袄和长裙,裙边、袖口和领口都有乳白色的绣花。
这个年代留短发的女孩子很少,但是这里确实有一个,叫榴花,小姑娘有着狭长的丹凤眼,眉毛淡淡的,清秀漂亮,穿着一件百蝶穿花的裙子,上衣是大红色的。窗户那边坐着一对双胞胎,穿着一样的短打,天青色上衣藏青色的裤子皂色的小靴子。两个人手牵着手挨着坐,好像院子里的打闹嬉戏跟他们毫无关系,甚至不是发生在他们面前的事情。两人长得几位想像,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人能分辨他们俩个。袁予犀听见别的孩子喊他们红鹿白鹿,但是他俩老是一起回复或者一起沉默,袁予犀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是哪个。
还有男孩子,叫紫苏,一瘸一瘸的走路,不知道是最近崴了脚还是从小就是残疾。那孩子总是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不喜欢和人对视。但是这孩子必然心性极好,玩闹中他一直很注意照顾比他小的孩子们。从来没笑过的只有那个在嬉笑中也爱皱眉头的男孩子,长得好但是不喜欢笑,名字叫冬天,很多孩子都是稀罕他,动不动就来摸他一把。他总是被动的卷入一场打闹中。如果他觉得出了气或者是闹够了,他就跑到一边去安静的坐着,直到又一次的被小孩子拖入“战局”。
还有个老师喜欢拿着书看的,穿着一身天晴色书生长袍,一直在背书,空档里就看看那些玩闹的下孩子,这也是袁予犀唯一不知道本名的孩子,因为所有的孩子都叫他“小书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