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哥哥和方忆言,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对啊,没道理啊,这丫头天天跟在自己后面,什么时候让哥哥截胡了?
“方忆言,说实话,是不是我哥拿枪逼你的?好一个逼良为娼。”沈钰义愤填膺,大有化身侠义之士,解救眼前纯真少女之志。
“逼良为娼?”好一个沈钰,总是语出惊人。
“对啊,你看看哈,我哥除了长得好看点,身材好点,有权有势点,我实在找不出他能吸引你的点来。”沈钰一脸纯真的看向身边正在临摹的方忆言。
“果然,上天都是公平的,给了你美貌,就够了。”方忆言右手执笔,左手背于身后,正在专心完成钟子墨布置的作业。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长得美吗?这你可说对了,当年我娘可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虽然我爹长得确实不是很好看,但是,我和哥哥都长得神似娘,特别是我哥。”吃着瓜子,盘腿坐在案角的沈钰,说起自己的娘,颇为骄傲。
以前从未听他们谈起自己的娘,对于这样一个素未谋面,但是她的一双儿女却与自己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女人,方忆言不禁来了兴趣,来到沈钰面前,央求她多讲一点关于她母亲的事情。
沈钰本也就闲来无事,俩人索性盘坐在床上,倏然闯入记忆的长河。
“我娘呢,原本是江北第一盐商的女儿,我外公,也就是名震南北的富商,柳彧浦,他膝下本来一子一女,刘霏裳,我的母亲,我还有一个舅舅,可是那年兵乱,我舅舅被乱匪抓了去,虽然我外公倾尽无数财力物力,只为寻回我舅舅,但是二十年过去了,依然没有任何音讯。所以,在外公家,舅舅得名字就是忌讳,任何人不得提起。”平时疯疯癫癫的沈钰,说到自己舅舅,竟眼眶微红,鼻子酸涩。
方忆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抚慰。
“我母亲在二十岁的时候,外出春游赏花,被我父亲看上,我父亲那时候应该是真心喜欢她的吧,为了求娶她,堂堂一军之首,每日去我外公家请安,侍奉,为了换我母亲一笑,一个大男人,天天去郊外折花,再骑马折返,风雨不误。终是这些,打动了我外公一家,于是那一年秋天,我母亲风光大嫁。”沈钰说到自己父母的年少时光,欢愉之情溢于言表。
一旁的方忆言安安静静听着,岁月安好,窗外雨声滴答。
“最初是美好的吧,他们有了哥哥和我,那时候真的是我们一家最美好的时光,父亲不论多忙,有时间就会陪母亲收拾他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我母亲是最爱花的。可是,后来,后来,我父亲接连打了胜仗,慢慢变得不归家,不再陪着我母亲,母亲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沈钰的声音变得低沉,失落。
方忆言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起身递上一杯茶,借以缓释她因这段记忆带来的不安。
喝了一口茶,沈钰接着说:“再后来,我父亲有了姨太太,一开始是一个,后来两个,三个。我和哥哥替她鸣不平,但是母亲说,这世道,女人就是这样的。母亲的郁郁寡欢并未让父亲回心转意,就在我十岁那年,母亲不辞而别,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沈钰泪眼朦胧,内心对母亲的思念,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后来有音信吗?”方忆言惊异于沈怀年母亲的结局。
“没有,杳无音信,石沉大海。”沈钰慢慢恢复了情绪。“自从母亲离开,我哥哥性情大变,性子也愈发深沉内敛,不苟言笑。后来上了随父亲去了战场,更是与人疏离,容不得别人半点亲近。”
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大,雨点越来越密集,宛若人的愁绪,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方忆言不曾想到,看似风光无限的大帅府,看似遇事波澜不惊的沈怀年,也有那么多难以言说之痛。
自打沈怀年离开,方忆言除了把大部分时间花来想他,还有一个人,自己总是放心不下,那就是那日,被赶出府的周成。
方忆言曾去寻到方子期,让他找周成的下落,但是周成离开大帅府后,并未回旅馆,方子期也就没再见过他。姐弟俩心下着急,赶忙寻了专门找人的街探子,好歹方子期手中还存了与周成的合照,拿着照片寻访了数日,一无所获,于是两人商定,一同回家,若找到周成,实属善果,若寻不到,那方忆言就上周家,负荆请罪。
将自己要回家的消息告诉沈钰的时候,沈钰直言不可,哥哥临走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看好她。若有闪失,那就不单单是禁足那么简单了。方忆言无奈,只能说自己家中父母思女心切,若不回家,致双亲叨扰,那自己也就无脸再苟活于世。
沈钰心想,那还得了,只能嘱咐看完父母,早日回来。
姐弟俩于是坐上南下的火车。
还是这辆火车,但是昔日今时已大不同,很多都变了,很多也都还没有变,方忆言希望自己下次再站在此处时,满心欢喜。
几日的火车,终于将方忆言带到心心念念的家,看着大门口熟悉的场景,方忆言按耐不住对父母的思念之情,将跟在后面拿行李的另外两人置于身后,提起裙摆,急急跑向屋内。
“爹,娘,言儿回来了。”边喊边跑。
正在等着的方老爷方夫人,虽然早已接到儿子电报,但是在听到女儿那阔别数久的声音时,依然老泪纵横,起身出去迎接。
“爹,娘,言儿想死你们了。”一头埋进方夫人的怀里,蹭来蹭去。
“我的心肝,你可是要了娘的命。”方夫人说到这里,呜呜哭起来。
她一哭,方忆言也忍不住大哭,紧接着,方夫人的丫鬟,管家,以及从小和方忆言一起长大的几个丫鬟,也都哭了起来,一时间,整个方府大宅,哭声一片。
半晌,众人好不容易稳下心绪,此时的方忆言还窝在娘的怀里。
“忆言,周成去哪里了?”方老爷最先看出异常,要知道周成这孩子,一向谦和有礼,长幼有序,如今回来,肯定是要先拜访自己的,但是现在只看见自己一双儿女,不见他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