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的六月,热的让人心绪全无。
沈钰房内,方忆言正伏案抄书,热的小脸通红。
昨天钟子墨将沈钰在课堂上的表现,一五一十传达给了沈怀年,于是,便有了抄写《兰亭集序》二十遍的惩罚。
但,这惩罚自然不会落到正伤感的沈钰身上,所以,方忆言一下午都在奋笔疾书。
“真是活见鬼了,哥哥妹妹轮番欺负人,有能耐你来看着你妹妹写啊,就知道罚罚罚,你说她能抄吗?累死我了!”
方忆言腹诽了哥哥妹妹数百遍。
虽然没见过沈钰的这位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哥哥,但是,方忆言对他印象并不好。
仔细想来,也是,罚抄的是他,认不清自己的妹妹,伤及无辜(当然这个无辜指的是自己)的也是他。
这个人,不咋地,真不咋地。
看着侧躺在床上,吃着冰镇西瓜,和翠萍聊得欢天喜地的沈钰,方忆言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改变这悲惨的命运。
做点什么好呢?
大院里的人闲下来,就喜欢聊主家的八卦,于是没用几日,方忆言便知晓了沈钰被禁足的来龙去脉。
大帅女儿,千金之躯,以后定是要嫁入高门,当阔太太的,只可惜这个沈钰,猪油蒙了心一般,偏偏喜欢上了平民小哥哥,整天赖人家不走。
要知道,当下风气,女子还没啥名分,就出入男子家,这是要被人小笑掉大牙的。
这下可把大帅气得够呛,把那小子打了一顿,命令不准再与自己的女儿有来往,然后把沈钰禁足,禁止她再出去找那臭小子。
“嗷嚎,看着娇滴滴的大小姐,没想到也一身反骨,不肯摧眉折腰,我喜欢。”方忆言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要知道,前有她助王家未过门的媳妇逃跑,后有自己逃婚至此。
所以,这种事,共鸣,共鸣。
这天,她早早来到沈钰门前等候,看到沈钰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小姐,与其整日思念,不如相见。”
沈钰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盯着方忆言。
“换做我,定不会因为别人的画地为牢,而禁锢了自己。”方忆言望着远方,似是对沈钰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你知道什么?我若再出去,哥哥定会把我送到国外,我又如何再与秦哥哥相见?再说现在我每走一步,便有人跟着,我又如何出得去?”
说起伤心事,沈钰没了平时的大大咧咧,现在竟有几分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事在人为,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转机,也有漏洞,寻找转机,利用漏洞,就可以成事。”
方忆言信誓旦旦说道。
沈钰看着眼前的方忆言,一瞬间竟被她的气势震慑到,甚至,有点,崇拜她。
许是受了方忆言鼓舞,沈钰在第二天就开始采取行动。
“找到漏洞,利用转机,”她念叨着这句话,嘴角浮起一股笑意。
方忆言是新来的,每月可以回家探亲一次,所以,翠茹给她去管事那里申请了探亲假。
“小姐,真的不行,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被按在床上,准备要换衣服的方忆言,万万没想到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她现在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有何不行,你虽比我瘦,矮一些,但是现在你换上我的衣服,不要起身,也不要开口,谁会发现?”沈钰着急忙慌,要扒她的衣服。
“万一有人来了怎么办?”方忆言双手护衣,还是觉得不靠谱。
“今天我爹不在家,我哥去练兵了,谁会来?”沈钰继续扒她的衣服。
“万一呢?万一你哥哥突然回来了呢?”方忆言继续护着衣服。
“没万一,他不来,再啰嗦,我就,我就让你抄100遍《兰亭集序》,不抄就打手板”。沈钰威胁道。
官大一级压死人,真是无语死了,方忆言快被这姐妹整疯了,没办法,她不再挣扎,任她取了衣服,自己换了她的衣服.
里应外合,沈钰出去的很顺利。方忆言暗自祈祷,千万不要被发现,整个下午,大气不敢出一个,生怕让人认出来。
可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怕什么,他就来什么。
就在离沈钰约定好的回来时间,还差一刻钟,方忆言刚想缓口气的时候,翠茹一阵低声惊呼;“不好,少帅来了。”
本来还在打瞌睡的方忆言,一下子惊醒,下意识的想要跑,可是跑哪里去,眼看人就要进来了。
“快躺下。”翠茹提醒说。
方忆言一把扯过被子,把头盖住,大气不敢出一声,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少帅,您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不过来了吗?”翠茹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怎么?我不能来吗?”沈怀年不悦,“小姐呢?”
“小姐,小姐说今天下午不太舒服,早早歇着了。”翠茹被吓得有点语无伦次。
“这么早?哪里不舒服?”起往欲上前查看。
翠茹一个箭步上前拦住,口中惊呼“使不得!”一边的祁伟上前拉住翠茹,好让她不挡道,翠茹眼见回天乏术,只能暗自祈祷,有奇迹发生。
沈怀年大步上前,一把扯开被子,看到躺在床上,紧紧护住脑袋的人,厉声说到:“什么人,给我下来。”
方忆言眼见事情败露,不禁在心中问候起沈钰全家,当然还是主要问候眼前这位“哥哥”。她狼狈起身,低着头,始终不敢与沈怀年对视。在脑海中盘算了一百种自己的死法。
“怎么回事?”又一声厉斥,吓得俩人同时一哆嗦。
“少帅,我们……”。翠茹还想垂死挣扎?
“闭嘴,让她说。”沈怀年雷厉眼神看向缩成一团的方忆言?
方忆言感觉自己快被吓死了,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又不能哭,于是,她决定当一只缩头乌龟,就是不说话,一个堂堂少帅,你还能打女人不成?
沈怀年微微眯起眼,仔细打量眼前这个虽然不出声,但是也没看出来多害怕的女人,看着她的侧脸,猛然间,一股熟悉感袭来,让他忍不住起身,向方忆言走去。
完了,看着越来越近的皮靴,方忆言感觉他真要打自己。
一步,两步,三步……走过来,停下,啊,要踢我了!方忆言吓得魂飞魄散。
“抬起头来?”男人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怎么?还想打脸?”方忆言有点鄙视这个男人了。
“抬起头来!”眼见她没动作,男人又说。
哎,死就死吧,心一横,拳一握,慢慢抬起了头。
瞬间,时间仿佛静止。
沈怀年瞳孔骤缩,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人,这些时日,时常侵入自己脑海,让自己心猿意马,止不住去想,去念,然而多方打听,却已然订婚的女子,竟然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而且,还是在他家里。
方忆言以为自己惊吓过度,眼睛吓出毛病来了。
这个男人,不就是自己在镇州遇见两次的男人吗?甚至,这男人还亲了自己。这鼻子,这眼睛,这嘴巴,一模一样的啊,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
大眼瞪小眼的两人,看着彼此,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