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辞想过富商抢粮,想过官兵阻道,唯独没有料到他会遇到这样的场面。
一群老弱妇孺挡住了粮草运输车,沉默着眼巴巴地看着车上的粮草。
带头的官兵立刻挥舞手上的马鞭朝着人群甩了过去,嘴中呵骂道:“你们想干什么!?再敢靠近信不信劳资抽死你们。”
那些人眼神畏惧地往后退了几步,虽然依旧徘徊在周围,但是终究是忌惮官兵手上的刀刃,犹豫着不敢上前,只是跟随在他们马车后面的人却越来越多了。
直到有个母亲抱着怀里的孩子,孩子哭闹不止,然后没过多久就没了声音,她探了探孩子的鼻息,最后茫然无措地开始跪地哭喊:“呜呜呜……我的孩子啊,她怎么就这样被饿死了,你们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就这样对我们熟视无睹啊,呜呜呜。”
人群里面的沉默被这一声女人的哭喊给打破了,人群熙熙攘攘地动了起来,好像把自己亲人的死亡,肚子中的饥饿都全全部部怪在了这一群运送粮草的人身上。
怪他们不施舍食物给他们。
少戈幼时经常忍饥挨饿,最害怕的事情就是饿肚子,他看着这群人就忍不住心生不忍。
向来木讷不善言辞,一切只听从江清辞话的他终于还是敲了敲江清辞的车窗说:“先生,他们好像好饿。”
江清辞平淡的声音从车窗里面传出来:“然后呢?”
“我之后会不会也要挨饿?”
江清辞原本以为少戈是来求自己给这些人一点粮食的,没想到他会说这种傻话,当即无奈道:“不会,你跟着我不会挨饿。”
“嗯嗯。”少戈放下心来。
江清辞问:“你不同情那些流民?”
少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开口:“我……主人,我没有吃的可以分给他们,我都是靠你养活。”
少戈开始担心江清辞会不会减少他分到的饭量。
江清辞顿时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皎月终于看不下去了,对江清辞说:“大人,要不我们还是分一些吃的给他们吧,不然我怕他们后续会硬抢。”
“这可是官粮皎月,他们如果硬抢,那就让官兵不计一切代价的打吧。”
皎月语塞,她观江清辞分明是个极好的人,却不知他竟也有这样冷酷无情的一面。
江清辞继续道:“只要放了一次粮,他们就会继续跟在我们车队后面,并且一传十,十传百,跟在我们车后面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这样下去,只怕我们还没有到塞北,粮草就先没了。”
皎月忍不住道:“可是……先生不是总说要救天下人吗?”
江清辞讲课的时候,皎月作为侍女倒是也守在门口站着囫囵听了一些。
江清辞笑道:“国都没了,谈什么救人?行了,你去把我的命令传给其他人,只要有人敢抢粮草,就打吧,当然能给他们留条命也好。”
到了傍晚的时候,人群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也许他们是想仗着人多势大,又发现哭穷哭可怜都没有用,心中的恨意也越来越深,便终于铤而走险决定硬抢。
都是普通的老百姓,他们倒也没有想出什么惊人的手段,不过是忽然之间一拥而上。
车队便瞬间乱作了一团,只不过事先早有准备,一直十分警惕的官兵很快就做出了反应,还真在混乱的人群当中打倒了几个。
只不过这些人到底家中也有老小,手上留了些情,虽然弄伤了好几个,但也还是让这群人抢去了一些食物。
一时之间,黄土地上流下了不少的血液。
混乱结束后,江清辞撩开车帘看了一眼,脸上还是一片冷漠。
等放下车帘,江清辞就忽然脸色苍白起来,最后捂着嘴稀里哗啦吐了一地,整个人苍白的要命。
到底还是心生不忍。
因着江清辞的吩咐,车队在第三天下午就到达了源海城,上一批粮草大部分丢失的地方。
听下面的人来报,是遇上了山体滑坡,粮草都被压在了山石下面了。
江清辞到这里的时候,一群人正在非常努力地搬运压着粮草的山石,为首的人看见江清辞他们来了,立刻十分热情地将几人给请了过来说:“请问是江尚书吗?”
“是我。”江清辞从车上走下来,看了一眼这人和他身后正在精神抖擞地干活的几个人说问,“你们这是在干嘛呀?”
为首的人叫赖玉龙,闻言他笑容僵了一下说:“您来的时候没有听说吗?这里山体滑坡了,粮草都被压住了。”
“是吗?可我看这下面根本就不像是有粮草的样子。”
赖玉龙愣了一下说:“您开什么玩笑呢?这山体滑坡所有人都看见了,怎么可能不在这下面?对了城主说让我在您来的时候请您进城休息一番,这里根本没什么好看的。”
江清辞扫了一眼那些在卖力挖石堆的人说:“确实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赖玉龙说:“好嘞,您跟着我往这边走。”
回到车上,管家低声问江清辞:“大人,这里可是有什么问题?”
江清辞说:“现在已经下午了,若是这些人真的十分卖力的干了一天了,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恰好在我们到来的时候还有那么多精力?”
管家问:“您是说他们是在作戏给我们看?那这粮草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压在山石下面?”
江清辞摇了摇头说:“还需要再看看。”
除了江清辞,这次押送粮草的还有两个押运官,一个叫严承运,另一个叫叶文光。
等进了城,城主立刻将他们迎进了城主府,大鱼大肉很快就被端了上来。
城主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他看见江清辞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嘀咕这京城来的户部尚书居然是个如此年轻的美人。
那模样,倒是比这城里最为艳绝的小倌都要看了更让人心痒。
勉强收起心里的邪念,城主招呼着几人吃东西,又安排了美人来献舞,奈何这几人都好像一副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的模样,冷这个脸。
不过城主并不在意。
几杯酒下肚,江清辞忽然就觉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不过他本就不善酒力。
他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发现其他人也是如此,心中立刻警觉起来。
奈何困意还是一层层用上眼皮,他昏睡在了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