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两周里,林威做着和之前一样的事情,在每个场子里轮番转悠,偶尔去自己那装修中的别墅看看。
当然,既然小岛幸三已经几乎公开了内鬼的事情,他也不能装作无事发生。所以,时不时的,他也会私下里询问一下高桥五郎抓内鬼的进度。
原本这二人是没多少交流的,即使那次枪击事件过后,也并没有将二人的关系拉得更近。
可没想到,反倒是这次抓内鬼的事情,让两个人渐渐聊开了。甚至,高桥五郎还提出,要请林威吃饭,让他帮忙一起出出主意。
当然,这一兵一匪,想要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吃饭,确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于是,二人便相约去到了田中家居酒屋,在三楼的包间里碰了面。
这好酒好菜一上来,高桥五郎就先同林威碰了个杯,咕噜咕噜灌下一大杯啤酒。
“干嘛呀喝那么快?吃两口菜垫垫肚子啊。”说着,林威把一盘芥末章鱼推到了他面前。
“哎,心情不好。”
“因为抓内鬼的事儿?”
高桥五郎点了点头,又倒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嗨,不就是个二五仔么,怕他干嘛呀!实在不行我帮你一起抓,总能把丫的给弄出来!”
看着林威吹胡子瞪眼的样子,高桥五郎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哎,假如你说的这个‘二五仔’,只是敌对帮派的势力,或者商业上的竞争对手,那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我们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性。”
“卧底?”林威果断接话道。
高桥五郎没有说话,只是抿起嘴点了点头。
“那要真是这样的话,你不也危险了么?”
“就是啊,”高桥五郎赶忙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如果是卧底警察放的窃听器,那我的身份、巴尔加斯的身份、甚至其他替小岛先生做事的警察的身份,就全都暴露了。这,才是最可怕的。”
借此机会,林威顺势问道:“还有谁啊?”
高桥五郎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我不能说。”
“嗨,说到底还是把我当外人呗。”说着,林威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吃起了菜。
见他有些生气,高桥五郎便又咧开了嘴,安慰似得说道:“我不说,也是因为我不能说。况且,在小岛先生眼里,我也是潜在的怀疑对象。”
“你是怀疑对象?可拉倒吧!哪有内鬼因为抓不着自己而喝闷酒的?”
说罢,二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酒过三巡,二人的脸上都已泛起了红晕。高桥五郎放下筷子,点起两根烟,塞了一根给林威,问道:“说真的,你觉得会是谁?”
林威接过烟,径直塞进嘴里:“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不是我,也不是你。”
“哎,有那么一瞬间,我其实挺希望,我能是那个‘内鬼’的。”
说这话的时候,高桥五郎紧紧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暗黄色的灯,眼眶似乎有些湿润。
“为什么?”听到这话,林威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奇地看向他。
“为什么?”高桥五郎苦笑一声:“如果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你还会选择当黑社会么?”
“会啊!有钱,有房,有车,有那么多兄弟,干嘛不选?”林威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细数道。
“但是黑社会有今天没明天,别看你现在风光,很有可能蹦跶不了几天,就得进局子。”
“那可不一定!小岛先生不也风光了一辈子了么?”
“小岛先生,那是个例。不说黑水市,放眼全国,有几个小岛幸三?”
这是林威第一次从高桥五郎的嘴里听到他叫小岛幸三的全名,不免有些诧异:这哥们,难不成是真喝高了?
“我不是说我就是卧底哦,”他接着说道,“我就是把你当自己人,吐槽吐槽。你说如果可以重头再来的话,我做个正正经经的好警察,是不是至少会心安理得一些?我的老婆、孩子,也可以过得平平安安一些?”
高桥五郎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哀伤和绝望,但很快便一闪而过,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兄弟,你这思想很危险啊!我宁可相信你是喝多了,说胡话了!”林威也跟着大笑,把酒杯递到对方面前。
二人喝得高兴,把抓内鬼的事情完全抛诸脑后,天南海北地聊起了天。直到喝得七荤八素,他俩这才分道扬镳。
老麦早已把林威的车子开出停车场,停在路边等候。直到他上车走人,高桥五郎这才晃晃悠悠地从居酒屋里走了出来,顺手打了个车回家。
当他回到家时,已经时晚上十点多了。莉娜刚哄完儿子入睡,听到那沉重的关门声,顿时有些不悦。
“小比利刚睡着,你能不能轻点?”走到客厅里的她,正轻声开口埋怨呢,看到高桥五郎吃力扶住餐桌想要站稳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又去喝酒了?”
“嗯。”
“跟谁?”
“几个朋友。”
“哪几个朋友?”
“你别问了行不行?”高桥五郎不耐烦地抬起头:“总之,是为了你们娘儿俩好。”
莉娜瞪大眼睛来到他的身边,尽全力压低自己愤怒的嗓音,低声质问道:“为我们娘儿俩好,就动不动喝成这个样子?你别忘了,自己可是个警察!少跟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注意你的形象!”
“我他妈要什么形象啊我?!形象能当饭吃还是怎么的?!”
高桥五郎瞬间暴怒,猛地推了莉娜一把,将她推得朝后退了两步。
“嘤嘤嘤~”屋里传来了婴儿害怕的啼哭声。莉娜用微微泛红的眼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连忙转身回到了屋内。
听见里面传来了妻子哄孩子的声音,高桥五郎有些迷茫地坐到餐椅上,从口袋里拿出烟盒。
他抽出一支烟,然后把烟盒放到了桌上,反复摸着身上的几处口袋,想要找到打火机。
“哎,算了。”摸索了一阵后,高桥五郎突然停了下来,苦笑一声,又把烟插回了烟盒里,朝卧室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