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路上三百多公里,因为花艾卿的闷闷不乐,车内的人都忧心忡忡。
将下车之前,邱词俊忍不住替他的君哥说几句好话:
“艾艾艾卿,你真别生君哥的气。昨晚那就是舒燕铭故意在搞事情。”
“是啊,卿卿。你这样生气,就中了她的奸计了。”钟如意也劝说。
“我是学心理学的,还能看不出她的鬼心思?我没有生气。”花艾卿冲他们露着让人心疼的淡笑。
等邱词俊他们下了车,贺禹君便又柔声细语的保证,“卿卿,以后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你别不开心了。”
“嗯。”她还是挂着惆怅的笑。确实没有生气,也没有办法开心。
贺禹君只能无奈的闭上了嘴巴,让她自己在心里消化。
下午两点到达外婆家,家门紧锁着,二人大包小包的拎着进不了屋。寻思着他们在附近做农活儿,花艾卿在院门外朝着河谷里喊了两声。
“卿卿,花婆婆他们和我妈一起到茶馆打牌去了。”
周韦浩的声音从旁边小竹林里冒出来。
循声看去,见竹林外一栋楼房,才知周韦浩家和花艾卿家离得这么近。贺禹君不乐意了,颇有意见的问花艾卿:“他家就在那儿啊?”
声音不小,估计周韦浩都听到他话里的葱味儿了。
“嗯。”花艾卿不由的有些尴尬,随口就要赶贺禹君走,“外公他们要吃晚饭时才能回来了,你先回去吧。”
他一口说道:“我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看来是早已打定了主意。
那怎么行?花艾卿看了看外婆家的小瓦房。这是统一标准的扶贫房,就两个小卧室。那还不得把他俩当小两口,给安排到一个床上去?
可不就是为了躲着他才想着回来的吗?
于是,花艾卿想到一个足以劝退他的理由。很苦恼的说:“住的话,家里没那么多床,你得到周韦浩家借宿。”
贺禹君也看了看小瓦房,还大致记得那个布局。中间一间正屋,放满了杂物,左边两间卧室,右边有厨房,好像还有猪舍。
确实是没他的地儿。
但是,睡大街也不能睡周韦浩家。
“我睡车上。”他还不愿意走。
“那怎么行?这么冷的天,你不怕感冒?再说,外婆回来肯定得把你拉到周韦浩家去,求着他收留你。外婆最喜欢周韦浩了。”
誓要把贺禹君吓唬走。
听到这些,贺禹君眼皮着急的眨几下,嘴唇也动得飞快,却一个字儿也没吐出来。好不容易,才发出声响,“那,我陪你一会儿,等外公他们回来了我再走。”
他执拗的眼神让花艾卿感到愧疚。他那么关心着她,她却在故意赶他走。但是,她心里很乱,迫切的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到那时天都黑了。”她担心的望着他,“我送你吧。”
感受到她的故意逐客之心,贺禹君只好放弃与她为难,无奈的点了头,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跟着她离开了农家小院儿。
在她下车之前,与他吻别。她很关心的叫他开车慢点儿,以后饭局少喝点酒。他也很温柔的让她不要担心,不要多想,过完年便来接她。
很寻常的分别。贺禹君把车开得很慢。不时的回头看,她一直都在路边目送着他。
便心想,让她在乡下静一静也好,省得三天两头为他担心。他已经参与到公司里了,公司高层自然关注他、想了解他,现下正是年关,少不了各种应酬。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还记得上次送他离开,也藏着心事,害怕与他分离,掉了好多眼泪。
今次也怕与他分离,却咬着牙把没用的眼泪憋回去了。
在公路边站了许久,绕到小河边,赶着蚂蚁往回走。正是萧条的季节,一路都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河水却静得出奇,让人忍不住把小石子踢进去,让它热闹热闹。
独自闷着做什么呢?不会沉重吗?
回想半年大学所学的内容,掌握的心理学的知识,已经足以剖析出自己此刻的心态了。但是,好像没有哪条知识,可以很好的解决此时的烦恼。
昨夜被顾欣宁讽刺之后,花艾卿心里生出了莫大的恐惧。
真不知道顾欣宁她们什么意思。是想帮舒燕铭抢贺禹君吗?
还真的挺担心的,毕竟自己没在这个城市,就算想去争,也恐怕鞭长莫及、力不从心。
她害怕自己抓不住贺禹君。之前的幸福好像来得太容易、太梦幻了,所以,突然觉得不怎么牢靠。
能抓住贺禹君,就是往后余生。抓不住,就是哀莫大于心死。
花艾卿把自己诊断得明明白白。
情伤大概就是心理问题中的癌症,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但是无解。
三十分钟能走完的河岸,花艾卿走了三个多小时。在临近外婆家的河岸边,抱着腿蜷坐在浣衣的大石头,对着水光放空自己。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花艾卿下意识的抹了抹眼泪,扭头看了看。
是周韦浩,端着一簸箕的莴笋,到小河边来淘洗。
“你洗菜啊?”花艾卿带着笑声招呼一句,连忙让到了旁边。有意的撇着脸,免得被他看到泪痕。
“嗯。”
周韦浩在她旁边蹲下,安静的淘洗。
洗好菜,他侧头看着她问:“怎么一个人坐这儿?”
“呵,我喜欢水边。很久没回来了,就想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她强笑着侧了侧脸,还是没让周韦浩看到她的眼睛。
但她抹泪的动作早已被周韦浩看在眼里了。
“卿卿,我们还是朋友吧?”他友好又温柔的问。
花艾卿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抱歉的笑了笑。
他很宽容的一笑,望着水面大方的说:“记得,你刚回来的时候,说我那儿是你的避风港。”
“那时,是外婆太吵了。”花艾卿还是抱歉的模样。
“我知道。”他保持着让人轻松的笑脸,说话也很轻快,“其实,你回来之前,我妈也特别吵。过年七大姑八大姨聚在一起,她张口就是问别人家孩子的成绩,又说我家耗子多牛多牛。弄得我在兄弟姐妹之间,就跟那过街耗子似的,人人都嫌弃我。从你跟她说七百二十六那天起,她就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那年绝口没在亲戚朋友面前显摆,我才算过了一个没被小伙伴排挤的快乐年。”
“你这也算遮风挡雨了吧?我也该谢谢你。”
他的玩笑话,让人想起了那时的心无杂念。花艾卿不由的被逗笑了。
“回去了吧,花婆婆他们该回来了。”
周韦浩站起来等她,她便又笑了笑,起身跟他一起回去了。
没走几步,就听到花外婆的大嗓门,“谁放的这些在家门口啊?这么些大礼包,是卿卿他们回来了啊?卿卿!卿卿!”
“哎!回来了!”花艾卿连忙应一声。
看到外孙女和周韦浩一起从小河坎那儿冒出头来,外婆又迫不及待的问:“你咋跟耗子在一路?你那华老师家的公子哥儿没回来啊?”
“他回来了,你们不在家,我让他回去了。”
“你咋又让人走了?你留他吃个饭啊?”
“他城里好多事儿呢。”
“过年人都放假了,还有什么事儿?你每次就着急赶人走。是怕他丢了你的人,还是嫌弃我们这儿招待不起他?明儿吃年饭呢,这你不回来就算了,你都回来了,也不把他留着,你那几个外公外婆都想见见他呢!这孩子真不懂事儿……”
外婆唠叨着把礼物拎进屋去了。
花艾卿走到院门口停下,重重的吐了一口闷气。敢情,我不回来没关系,我一个人还回来不得了?
外婆嗡嗡的说话声从门窗里透出来,没休没止的。这可怎么活?真不该赶走贺禹君,就拿个棉被让他睡车上也是可以的……
“呵呵。你要是觉得烦闷,你还到我那儿来。”周韦浩很友好的笑了笑,若无其事的回家去了。
真是个很好的朋友。花艾卿看了看他的背影。回头又无奈的吐一口气,硬着头皮进院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