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前面不远就是我家了”,去疾手指向了这山腰处较高的位置的一间农屋。杨宸等领军扎营在那几里之外,起先还惹得不少下山的猎户心惊,后来瞧见是大宁的骑军才放下戒备。
此时是去疾,马上依旧挂的是那从阳明城被蒋干三人领着逛了一圈用完银两所买的年货。
“娘”去疾一声喊去,便有人应声来打开了门。
见着去疾,那张脸写满了又惊又喜的神情。
“将军领军去宁关,路过这里,就让我回来看看”去疾见着自己母亲直接愣在了当场,就解释道。
若是私离军伍,可是杀头的重罪。
“将军?将军如此年轻?”去疾的娘亲望着去疾身后跟着的杨宸、安彬。有些诧异?这十几岁的将军,是个人都会生疑。
可去疾有些蠢笨憨傻,怎么可能找得到理由应付过去,将军自己的母亲都不信,若是说了实话是那楚王殿下,还不得给自己娘亲吓晕过去。
“大娘,这是我们将军之子,也就是少将军”安彬到底是思路灵活些,都不带迟疑的就圆了过去。
眼见自己娘亲半信半疑,去疾就直接推门而入:
“娘,两位将军都还没用饭呢,做些饭菜吧,爹呢?”
杨宸和安彬接着也走了这间小屋,灶台倒是有,不过像样的桌椅都差些,不过院子倒是收拾的挺干净。
去疾的娘亲端来了水和几个碗,向着去疾说道:
“你也是,不知道早些说一声,我也好早些准备,这粗茶淡饭怠慢了将军们可不好,你爹入山两日了,估摸着回来也就是这两日的事”
去疾的父亲本是月牙部落的男子,娶了去疾娘亲,才离了南诏在此边地村落生活,冬时农闲,就入山打猎,补贴家用,往往入山要几日才能回来。
“无妨的大娘,就是随去疾来看看,一会还得回营里”其实这去疾的娘亲也不过就三十出头的年纪,因病和多年劳作,如今瞧着已是四五十老妪的样子。
“娘,这是从阳明城里买的,你收拾下,爹的野货取些来做着给将军,将军待我很好,如今是将军的亲兵了”
去疾说完,将已经是抱了第二次才抱完的年货放到了屋里,又将那二十两碎银子交了过去。
算不得衣锦还乡,几十两银子却真的是让这破落的猎户之家少了些营生。
去疾入了屋,帮着烧火做饭,杨宸和安彬就坐在那火炉旁,瞧着眼前这副母子相亲的场面。
安彬和杨宸皆是长安,和边地残败的村落,和那高墙大院的长安城,恍如隔世。
“你如何看那唐自?”
杨宸主动开口问道,从今日马场分别时唐横所言,他就将唐自带到了身边,如今正在那几里外的大营之内。
“有心计,有野心,然少了些沉稳”安彬应道
“哦?”杨宸问道
“将军,从咱们进了马场,先是出数里亲迎,又是让殿下故意瞧见乌骓,再到那桌酒宴,都是给咱们看的,一心想在将军眼前表现一番”
“这些我知道,故意不点破,有野心,有心计就是个聪明人,这定南卫虽大,可愿意跟着本王的聪明人不多,你可知道今日那唐横说了些什么?”
杨宸说完,只瞧着这天色已是全黑,屋内却不曾点灯,只有照在去疾脸色的炎炎火光。
“什么?”
“他说:王爷,微臣今日如此,都是为了微臣那个混账儿子,一心想着跟王爷下山做一番事业,能否请殿下看在这二十带他下山,不求做什么大事业,放在王爷手下喂个马就行,这小子看马有微臣一两分的本事,你说,我还怎么回绝,收了人家的马,求着我办事却翻脸不认?”
“那殿下问唐大人有何所求之时,唐大人为何不语呢?”
“我也问了,他说当着一桌人求我,他以后就没法端着那不问世事,只爱名马的架子了”
杨宸说完,直说得安彬哈哈大笑。
“这唐大人,还真是个有趣的老头子”
就在这小屋内慢慢飘出了山里野味的香气时,月依领着一千南诏骑军也慢慢靠近了宁军大营。
南诏在宁关以内的探子不少,获悉杨宸冬猎要从马场到宁关之事并不难,可那宁关的守将简雄并也曾担心马场到宁关必得有中途过月部接壤之处,误判了敌意可不好。
又故意散了消息,还直接点明了是大宁的楚王殿下亲巡,心想着一千骑军那南诏蛮子也不会误判是出兵南诏,南诏蛮子只有脑子没出点问题,也不至于干出寻衅楚王的蠢事。
可月牙部骑军刚刚北上,探子便派了飞鸟传话,直接把简雄吓了个不轻,瞬时点了宁关一千五的骑军北上,也在飞奔赶来此处。
“他娘的,诏蛮子不要命,老子还要”简雄一边痛骂,一边奋起扬鞭,就着夜色北上。
“吱”去疾家小院的大门被推开。
一猎户打扮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神色有些慌张。
“孩儿他娘”进了屋内,瞧着去疾和杨宸等三人,也有些疑惑,却不曾问去疾为何会来。
“你怎么就回来了?”去疾的娘亲一边问着,一边取下去疾父亲身上的蓑衣戴笠。
“打了头猪,就早些回来,可在村外瞧着了两支骑军,恐有战事,就想着赶紧回来,咱们逃去山里躲躲”
这村子地处宁关之北,一向少有战事,可一旦交战便是前沿,诏蛮子可不止一次杀得这村里人头滚滚了。
“等等,大叔,你说有两支骑军?”杨宸在只有火光的屋内问着。
“对,一支是大宁的骑军,扎营在村外五六里的地界,一支是月牙部的骑军,一路北上,停在了十里之外”
杨宸想来,今日疏忽了,不曾料想行踪被诏蛮子游哨给探到,出营之时,也只派了两拨游哨。
“坏了,去疾你且留在这里,安彬,走!”杨宸拿起放在炉火旁的长雷剑,直接出了小院,翻上乌骓马,安彬紧随其后。
“这两位是?”去疾的父亲才问着,
去疾也溜出了小院,一边跑着一边嚷着“野味给将军们留着,一会我回来取”
杨宸也不曾问去疾为何又跟来,三人往大营而去。
刚入大营:“敌袭!敌袭!上马出营!”
前一刻还在用着营中伙食的骑军,纷纷所幸还未回到帐内脱去铠甲,若是睡着了被敌袭,可能睁眼就是身死之时。
月依似乎发觉了宁军大营的动向,不愿生事,想带军避战,以免误了自己大哥口中的大事。
可事态已经发展到了有些危险的地步,一千骑军不曾散开,挤在这小山背面,一时难以悉数全部退下,可杨宸已经领军抵到了跟前。
明明双方皆无敌意,可只要先放一箭,战端既开。
杨宸眼里,藏司可以出手教训是因为本就是藏地先来的夜袭,又有大雪封山定然不会用兵生事。
可南诏绝非藏地,终年潮湿之地,却极少下雪,若两军开战,返京与否事小,不能全身而退,打成一片焦土事大。
南诏十二部可比定南卫两州之地还大些,中州王朝历来出兵皆是全力,仅仅凭着已经被因去废楚王旧部散了大半的定南卫,确实棘手。
月依也是胆大,为了不闹开事端,主动率着十骑往宁军而去。
宁军骑兵见状,也有点懵,有个娘们就够怪的了,怎么还慢吞吞的过来不拔刀了。
也勒住了马,乌骓马跑得快些,已是冲到了前沿。
“南诏月依,见过大宁楚王殿下”月依骑在马头,主动向杨宸说道。
此时在杨宸眼前的,并非青晓那般清瘦的女子,那一双修长的腿不似中州女子连裙服侍,跨在马上之时,极为显眼。这身穿轻甲的女子,英气、干练、长发飘飘。
“你怎么知道我是楚王?”杨宸反问,也不经佩服十骑就敢来来自己跟前。
“殿下,甲胄不像大宁将军穿的,战马也是一匹少有的良驹,况且,其实并非第一次见到殿下”
那日被杨宸领着八千骑军出城就是一顿猛追,月依为了掩护粮草从红湖一侧西撤也用过诈,可耐不住宁军不要命一般的冲锋,就抓住机会,射了一箭。
可好巧不巧,一箭射中的正是杨宸。
“哦?姑娘以为就这几句话,能让本王不去宁关杀几个南诏暗哨?”
月依被戳穿了心思,竟然忘了千余骑军的异动,巡查游哨也能探到,这杨宸此语分明是在诈他。
“南诏绝无与大宁为敌之想,今日之事,绝非本意,不知殿下领军来此是何用意?”
月依到底是长于月牙部,不知中州有言兵不厌诈,顾左右而其他恰恰让杨宸更认定了自己行踪泄露,是有宁关内应的缘故。
“来此冬猎,那姑娘率军来此,又到底是何用意?”杨宸的反问,让月依有些愣。
月凉只是让她领军探探宁军的动向,可并不知道会成如今这般情况与宁军乃至楚王勒马相对而停。
“打猎!”月依说完,只恨自己说话不过脑子,一时半会竟然说出了这么个歪理由。
杨宸听完,直接笑了,心想那用兵奇诡,深入数百里却全身而退的领军女子,今日怎么看起来有些蠢笨,编个像样的理由都不会。
“哦?那不如明日一同打猎,切磋切磋?”
“可以”月依说完,反倒觉得自己大哥有些多虑,和大宁修好,真的用得着去长安?
若是一路北上不敢停歇半刻,生怕杨宸出了差池自己一家老小性命乃至宁关边军都会万劫不复的简雄听到此番言语,不知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