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现在是我的晚餐时间,哪怕是阿德莱德.涅滋华斯大公,也不忍心让一位绅士饿着肚子去审讯吧。”
他这番略带调侃的话似乎是想活跃一下因为陆斯恩·彼得到来,变得压抑的气氛,只可惜,陆斯恩·彼得不是政客,不是绅士,更不会懂他的幽默。
所以巴奈特·哈里的话不仅没能起到预想目标,反倒适得其反,让陆斯恩·彼得眉头皱的更深,一脸的不耐,走到那张不大的餐桌后,他直接伸出粗糙宽大的手掌拍了上去。
啪,的一声,不大的桌子上出现了一道裂痕,支撑它的四根木根柱子上也出现了细微的裂纹,随时都会垮塌。
那瓶昂贵的红酒则在桌子出现的震荡下开始变得摇摇晃晃,只听到啪嚓一声脆响,价值高达一百索契的法维根红酒应声而碎,红色的酒液混杂玻璃碎屑洒落在地板上。
巴奈特·哈里所点的其他食物也没有幸免于难,不论是烤斯班兰姆鳕鱼,点心,都被直接打翻在地,而他本人却不敢对其发火。
不仅是胆怯对方身上的气势,最关键他自己的位置还没有坐稳,一旦得罪了陆斯恩·彼得,也就等于得罪阿德莱德.涅滋华斯,事后肯定会遭到报复。
“你是谁。”
陆斯恩·彼得突然用凌厉的目光看向餐桌上的另一位客人,其实哪怕他没有见过克伦斯,只凭借他身上的那套制服也能轻易分辨出对方是一位治安官。
可他就是要故意视而不见,从走进餐厅的那一刻就打定主意羞辱对方,好在接着下来的审讯中占据绝对的主导权,这也是他为什么对待巴奈特·哈里态度那么糟糕的原因。
然而克伦斯刚才那一瞬间的反应让他不得不重视这位年轻治安官,或许巴奈特·哈里这个普通人没有看明白,但他却敏锐察觉到克伦斯的异常,那代表超凡者。
这种念头不止陆斯恩·彼得心里产生,克伦斯心里升起了同样的感觉。
“很强的超凡者,暂时无法准确分辨属于哪个领域,只是可惜了那么多的食物都被浪费了。”
他一手端着自己幸存下来的圭拉那牛排,一手端着咖啡,表情极为平静,然后转身找了个没有人的座位,又朝匆匆赶来的女性侍者要了新的刀叉,慢条斯理享受着美食。
克伦斯的这种淡漠也在表露出自己的态度,简单来说就是。
我只是为了唐纳德·多德男爵审讯来的,贵族的派系竞争不要扯上我,你们自己解决。
“这位是帕安区的克伦斯督察,就是他亲自抓捕了唐纳德·多德男爵,才让我们有机会找出圣约翰上层其他涉及邪神传播的人。”
眼神不停闪烁的巴奈特·哈里连忙介绍,只是话语中隐隐要将功劳全部归结于克伦斯的意思。
听到这话,陆斯恩·彼得那张硬朗的五官顿时皱起了眉头,显得很是不满。
“督察,先生。”
他刻意将后面先生两字的发音咬得极重,沉声道:
“我们现在必须去审讯唐纳德·多德男爵,巴奈特·哈里总督察先生已经同意了我的要求,那么你的意见呢。”
话到最后时,陆斯恩·彼得冷冷看了巴奈特·哈里一眼,后者只感觉背后升起一股凉意,僵硬的点了点头。
“哦,是这样吗。”
克伦斯一手握刀,一手握叉,在口感极佳的牛肉上轻轻用力,切割下一块嫩滑的牛肉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说道:
“可是我还没有享用完这份晚餐,它的味道真的很棒,我现在终于能理解总督察长先生为什么这么强烈推荐它了。”
“哈哈,你能喜欢就好。”
巴奈特·哈里干笑两声,他也注意到旁边陆斯恩·彼得的表情难看极了。
但奇怪的是,对方竟然没有像刚才那样直接走过去,一拳解决那张桌子以及食物,反倒是握了握拳头,强行压住翻涌的怒气,坐在了一张高背椅上。
似乎是打算等待克伦斯结束晚餐,这诡异的转变不由得让他感觉极为诧异,难道陆斯恩·彼得是在忌惮克伦斯。
“我记得根据圣约翰帝国建立时,和圣光教堂签署的约定,军方高层和大贵族应该是都无法成为超凡者,这是一种无形的制衡,避免某些人成为超凡者后获得漫长生命,借此隔离开普通人和超凡的世界,但陆斯恩·彼得是怎么回事……。”
克伦斯一边享用着美食,一边在心里思索着,很快,餐盘内的牛肉彻底消失了,随手拿起餐巾,将嘴角粘上的油渍擦干,然后起身看向另一张餐桌的两人。
只不过还没等他礼貌性的打招呼,从最开始就极不耐烦的陆斯恩·彼得直接从高背椅上起身,一个人径直走向门外,隐隐只留下一道怒哼声。
“哈哈,好了,年轻的督察先生,我们也不要浪费时间了,不然又会让陆斯恩·彼得先生不满。”
与刚才因为那番谈话产生了某种隔阂不同,巴奈特·哈里此刻的态度重新发生了一百度大转弯,不仅热情,还带上了一种莫名打量。
克伦斯被这种眼神看的十分不自在,在走进地下最深处监狱的过程中,他只是随口附和,面对巴奈特·哈里的各种提问都选择了用敷衍来应对。
“哒,哒,哒……。”
阴冷安静的地下监狱中,一阵由不同鞋子同时踩踏地板发出的脚步声,成为了这片幽静中唯一的乐章,并通过墙壁的反射,形成了某种回音,在里面久久不散。
克伦斯对这里的环境其实并不陌生,之前他就来到过这里去见史密斯.比尔,顺利从他口中得知部分不为人知的真相。
那时,这栋最隐秘,也是关押无数重刑犯的监狱似乎要比现在热闹,还能听到来自某些罪犯的低笑,痛哭,呻吟……。
但如今,克伦斯所感知到的只有安静,死一般的安静,这让他忍不住微微侧头,看向巴奈特·哈里,请问询问道:
“总督察长先生,这里的罪犯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多了,但我想他们肯定也不是重新获得了自由,那对受害者以及家人太不公平了。”
“呵呵……。”
巴奈特·哈里笑了笑,有些似问非答的开口说道:
“年轻的督察,你觉得圣约翰帝国的冬天怎么样,是不是很残酷,却又很美丽。”
闻言的克伦斯有些没明白对方的意思,但还是出于礼貌点了点头:
“圣约翰帝国冬天的确实美丽,可这种美丽只对于上流社会的贵族是这样,对于更多普通人,或者一些较为贫穷的中产阶级来说,他们只能感受到永无止境的寒冷,美丽的冬季是一场灾难。”
“呵呵呵……,你的说法很有趣,让我想到了,嗯。”
他顿了顿,脸上闪过犹豫,好一会沉思后才猛然想到了某件事,继续说道:
“黑夜修道院,嗯,他们的理念似乎就是这样,让人平等,互相尊重,但很遗憾,这种世界或许只存在梦里。”
“圣约翰帝国的冬天确实很冷,就算有温暖的壁炉可还是会让我在外出的时候发抖,而当夜晚降临,或许你们会觉得那些流浪者是最冷的,因为他们往往只能依靠自己身上的破旧衣服来抵抗,但其实最冷的地方不是街道上,而是。”
他没有在说下去,只是伸手指向脚下的黑色地板,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克伦斯心里顿时明悟刚才问题的答案,以及那些突然消失的罪犯都去了哪里,他也突然想到了这里的一个熟人,史密斯.比尔,不由得为对方担心起来。
渐渐的,三人缓缓来到这栋埋于地下的监狱深处,因为是夜晚的关系,越往里走,皮肤所能感受到的寒意也就越强烈。
由黑色石头修筑的墙体上挂了一层白霜,地面也有些湿滑,让人不得不注意脚下,万一摔倒,就不仅仅是出丑这么简单的问题,你的身体还会沾染上某些肮脏的事物。
作为三人中,唯一是普通人的巴奈特·哈里,已经不停揉搓起了双手,并用口中吐出的热量驱散着寒意。
克伦斯只是感觉到了凉意,就像是上辈子吹空调差不多,他也在悄悄观察走在最前面的陆斯恩·彼得,确认对方也没有受到寒冷的侵袭,心里隐隐有了模糊猜测。
也就在这时,克伦斯脚步猛的顿住,目光看向前方左侧的一间囚室,只见那里正整齐躺着一排人,足足有二十几个,将这间不大的囚室塞得满满当当。
他们衣着华丽,有身材肥硕的贵族老爷,还有体态丰盈的中年女士,甚至还有十几岁,五官稚嫩,看起来刚刚成年的少年。
这些人眼睛闭合,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像,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你会发现,他们的脑袋上都有一个血淋淋的洞,红白相间的凝胶状物体也由于地下的寒冷冻成了一坨。
“他们是那些自杀的贵族,这应该是知识教会的主意,想通过寒冷让人体僵化,然后观察所谓的新生。”
想明白了这件事后,克伦斯随即迈开腿,然后就发现了熟悉的囚室,目光简单扫过一圈后,他终于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