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孙承宗宅邸大门口。
天刚朦朦亮,张维迎飞马来到大门口,滚鞍下马,跑到大门下伸手使劲连续叩击门环。
大门内,一个苍老的男声不耐烦地问道:“大清早晨使劲儿敲门,报丧呐?”
张维迎回答:“报喜呢,快开门!”
一个老男仆打开大门伸头一看,立即满脸堆笑:“是张公爷呀,真有喜事儿?”
张维迎吩咐他:“快请孙阁老出来,有大喜事报告。”
老男仆扭头向后院跑去,没跑几步,就差一点儿和大步赶来的孙承宗撞个满怀。
孙承宗手脚麻利地双手扶住老男仆的肩膀,问道:“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老男仆还没来得及回答,张维迎已经走过来对孙承宗说道:“贼营内乱,李自成把同伙罗汝才、袁时中及其手下亲信都杀光了。”
孙承宗大喜:“咱们要趁其内部人心惶惶,内外夹击,打他个人仰马翻。
张维迎随声附和:“末将和朱公爷都是这样想的。”
孙承宗问:“朱公爷现在哪里?”
张维迎:“朱公爷已经去召集三大营主官开会,准备组织敢死队,待命出击。末将想和孙阁老一起去见皇上请命。”
孙承宗立即吩咐老仆:“赶快备马,我要和张公爷进宫。”
德胜门城楼房间内。
朱纯臣站在中间左右扫视了一遍,只见七八个三大营主官,大部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朱纯臣微笑着调侃他们:“怎么着啊,你们这些家伙,多少天没上阵打仗了?”
主官们嬉皮笑脸地胡乱搭话:“两三年了吧,几百天了吧,谁能记得清楚?”
朱纯臣又问:“想不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主官们又乱纷纷回答:“想,做梦都想,老憋在军营里喝酒也没什么鸟意思。”
神机营的赵参将问道:“是不是山东的援兵快到了?”
又有一个参将问朱纯臣:“是不是吴三桂的援兵,开到了北京城下?”
朱纯臣却说:“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就摆在你们面前。”
主官们个个精神振奋,瞪大眼睛问道:什么好机会?朱公爷快说。”
朱纯臣:“李自成贼营中窝里反了!”
主官们一片哗然:“好,太好了,打开城门趁机杀个痛快。”
一个年长的参将问朱纯臣:“贼营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纯臣:“据说李自成怀疑他的副手罗汝才、大将袁时中要拉起队伍叛逃,所以抢先下手,杀了上千人。”
赵参将高兴地说:“杀得好,省得咱们动手。”
朱纯臣却说:“听说李自成的贼将贼兵们,从陕西一路抢劫到了北京城下,各自都存着不少金银财宝。咱们兄弟趁他们内乱杀出去,砍他个人仰马翻,也趁机发个大财。”
主官们顿时胡乱起哄:“太好了,太好了。”
朱纯臣说道:“你们三大营各自抽出三万精兵,等我命令随时出击。”
七八个主官同声应道:“遵命。”
紫禁城右顺门便殿内。
崇祯匆匆忙忙走到御座前,还没来得及坐稳,便对面前要跪下行礼的孙承宗、张维迎说:“二位免礼,现在不是朝会时间,你们急着见朕,有什么事?”
孙承宗高兴地说:“皇上,贼营一片大乱。”
崇祯立即觉得喜从天降,笑着问道:“是什么原因?”
张维迎回答:“臣手下的探子来报,说李自成怀疑他的副手罗汝才、大将袁时中,分别与四川的张献忠、辽东的满清勾结,阴谋叛逃。故而摆下鸿门宴砍翻了袁时中,又冲进罗汝才大营,杀死了罗汝才,又株连了一千多人,绑到河边通通杀死。”
孙承宗:“现在贼营中人心惶惶,也许正在酝酿一次更大的动乱。我们正好调集山海关部队火速赶来,趁其大乱内外夹击贼营。”
崇祯喜出望外,连连说道:“天赐良机,天赐良机呀!”
过了一会儿,崇祯又有些忐忑地问:“山海关一带的官军,只有吴三桂的关宁铁骑英勇善战。自从闯贼李自成围困北京以来,朕已经连发三道圣旨,命他起兵勤王,至今没有回音。还有什么办法能催促他火速前来?”
孙承宗说道:“请皇上写一封亲笔信,臣设法找人送出去。”
崇祯仍然疑虑重重:“闯贼已经把北京围得水泄不通,怎样才能确保把信送出去?”
张维迎说:“皇上也可以简单写几句话,让兵部飞鸽传书给他。”
崇祯仍然拿不定主意,又问:“京东还有哪些部队可用?”
孙承宗回答:“永平大营,还有七八万人马。”
崇祯:“战斗力如何?”
孙承宗:“前些年跟着臣打过几仗,算得上训练有素。”
崇祯坐下来,低头思索一会儿,又抬起头说:“现在是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差错,还是把温体仁、闵洪学、张缙彦、朱纯臣等人招到乾清宫偏殿共同商议。”
孙承宗见张维迎要与崇祯争辩,赶紧拦住他,急忙说道:“皇上料事周全,臣遵旨。”
张维迎只得拱手说道:“遵旨。”
紫禁城乾清宫偏殿内。
崇祯坐在正面御座上,温体仁、孙承宗、闵洪学、张维迎、张缙彦、朱纯臣等人分坐在两边。
崇祯下令:“先请孙阁老、英国公,介绍一下闯贼李自成内部的动乱,咱们君臣再共议对策。”
孙承宗、张维迎先后发言,将李自成方面的情况,简明扼要介绍一遍。
孙承宗最后总结道:“下官和英国公、成国公以为,这是上天赐予我们大明朝廷的绝佳时机,若不好好利用,实实在在可惜。”
崇祯说道:“朕也以为这是天赐良机,应该按照孙阁老他们的提议,组织兵马内外夹击围城的流贼。然而,外地的勤王兵马能不能招之即来、来之能战?城内的守军能不能勇如猛虎、踏破敌营?庙算之际,都要充分考虑。”
崇祯说话的过程当中,温体仁凝神细听,眼珠转了好几转,而且不断微微点头。
朱纯臣根本不去细细体会崇祯的弦外之音,张口便实话实说:“未战之先,谁也不敢说有绝对把握。但是,臣已经召集三大营主官,做了一次战前动员,他们纷纷表示,愿意冲锋陷阵、为国杀贼。”
温体仁立即说道:“一百多年来,瓦剌、辽东叛军也曾经几次围困北京,均是无功而返。我们若是没有把握,绝对不能冒险出击。若是把精锐部队拼残了,谁来保卫皇上?谁来保卫京城?”
闵洪学也说:“东厂得到的消息说,闯贼已经在德胜门和西直门外,布置了近千门大炮,随时准备轰击,我们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张维迎立即驳斥:“正是因为闯贼准备了大炮攻城,我们才要主动出击。说不定我们可以组织精兵,寻找到他们的大炮,及时炸毁。”
温体仁冷笑一声:“张公爷也是多年带兵之人,不应该想得如此简单吧?”
孙承宗针锋相对迎头痛击:“温阁老说张公爷把事情想简单了。然而,我们不主动出击,难道把自己束缚起来,单单等着闯贼的大炮来轰来炸吗?”
温体仁一下子无言以对。
孙承宗轻松地说:“就算闯贼有一千门大炮攻城,那又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北京的城墙上,足足有大小火炮两千门以上,还不要说那无计其数的鸟铳火枪、强弓硬弩。温阁老只看见闯贼的大炮吓人,难道我们的这些武器都是吃素的?”
张缙彦说:“孙阁老久经战阵,自然是不把李自成的乌合之众放在眼里。若是外地勤王兵马,能够蜂拥而至北京城下形成合围之势;城内守军一鼓作气,冲出城外踏破敌营,自然再好不过。然而,号召勤王的圣旨,发出多日,城外却不见咱们的一兵一卒。看来是远水很难解近渴。”
孙承宗坦然说道:“这也没什么了不起,既然是天赐良机敌营自乱,咱们就组织精兵趁乱杀出去,打他个措手不及。说不定外地的官军,听到这大好消息,反而就敢放心大胆地来勤王了。”
温体仁看了看崇祯,见他迟迟不表态,想了想便说:“不管怎么说,城内保卫皇上的兵马,没有相当大的把握,不能轻易出击。”
朱纯臣实在忍不下去了,指着温体仁斥责道:“你开口闭口保卫皇上、保卫北京,你根本不懂在战争中有力打击敌人,才是保卫自己的最好手段。”
温体仁狡辩道:“有生力量被打残了,怎么保卫自己?”
崇祯见双方争执不休,便说道:“兹事体大,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再做决断。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