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城外后金中军大帐内。
祖可法被反绑着双手、蒙着眼睛,带进帐来。
皇太极坐在正中帅椅上,范文程、李永芳坐在两边,仔细审视了祖可法一会儿。
皇太极下令:“给他松绑,去掉眼罩。”
一个士兵给祖可法松绑,去掉眼罩。
祖可法活动活动手臂,揉揉眼睛,再看看帐中的几个人,抗议道:“我奉父帅之命,前来联络,大小也算个使臣。你们又是捆绑,又是蒙眼,太不仗义!”
李永芳问:“你是什么人?谁是你父帅?”
祖可法胸脯一挺,脖子一梗,朗声答道:“我是大明千总祖可法,我的父帅是大明副总兵祖大寿。”
李永芳客气地说:“原来是复宇兄的儿子呀,失敬失敬。”
范文程很客气地问:“小将军,你来干什么?”
祖可法坦然答道:“替父帅送信。”
范文程问:“信在哪里?”
祖可法却反问:“你是什么人?”
范文程答:“我是大金国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
祖可法摇摇头,说:“我只能把信交给李永芳额附。”
李永芳站起来走到祖可法身边,说:“我就是李永芳,把信给我吧。”
祖可法上下打量了李永芳几眼,说:“看你的长相身材,和我父帅说得差不多,暂且相信你吧。”
祖可法说着话,却并不掏出信来。
李永芳追问他:“信在哪里?”
祖可法却说:“别忙着要信,有一句话我得问清楚,你是不是对我父帅说过,他若能献出锦州和孙承宗,率领全部人马归顺你们,条件任他提,大金国尽全国之力满足他。”
李永芳看了看皇太极,皇太极点了点头,李永芳才对祖可法说:“是的。”
祖可法严肃地说:“我父帅的首要条件是,大金国必须答应封他为王,位在大小贝勒之上。”
李永芳和范文程都有些出乎意料。
范文程生气地反驳:“寸功未立,就想凌驾于大小贝勒之上,祖大寿太狂妄!”
祖可法立即反唇相讥:“范大学士,单凭你这个谦虚谨慎的态度,能不能拿下锦州,能不能生擒孙承宗?”
范文程指着祖可法斥责道:“看你年纪轻轻,倒是能言善辩。告诉你,即使祖大寿不和我们合作,三天之内,我们照样打下锦州。”
祖可法哂笑着说:“真的吗?那一年,你们攻打宁远,打了几天?损失到底有多大,你们自己知道,我们也知道。”
范文程语塞。
祖可法却继续调侃他:“你们能拿下抚顺、本溪、清河、广宁等地,哪一次不是靠里应外合?硬碰硬打仗,你们输得起吗?”
皇太极听到这里,用赞赏的语气对祖可法说:“祖千总,见地很高明呀!”
祖可法其实早就猜到皇太极是谁了,故意问李永芳:“李额附,这位是谁?”
李永芳对着皇太极拱手道:“这是我们大金国大汗。”
祖可法立即作出恭顺的样子,躬身施礼,说道:“小将祖可法,参见大金国大汗。”
皇太极满意地点点头:“免礼,祖千总倒是很懂礼仪。”
祖可法:“大汗过奖。”
皇太极谦和地说:“祖千总,不妨把你的全部想法说出来,咱们商议着办。”
祖可法:“多谢大汗给小将这个机会。在小将看来,大汗不会像楚霸王一样吝啬封王封侯之赏,而会像汉高祖一样慷慨大方,广为招揽天下异能之士。要不然,单靠你们满蒙二十几万军民,是绝对不可能饮马黄河的!”
皇太极高兴地站起来,走到祖可法面前,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着,夸奖道:“真像你们汉族人常说得那样,自古英雄出少年。本大汗真是喜欢你,你若同祖将军一起归顺我大金,立即提拔你为参将。”
祖可法却阻止皇太极说下去:“大汗,先把我父帅的问题解决了,其他的事才好谈。”
皇太极爽快地答应道:“本大汗答应你父亲的条件。”
祖可法随即说:“空口无凭。”
皇太极:“本大汗可以设下祭坛,与你一起祷告天地,立下誓言绝不相负;再让范先生写下字据,大金国世世代代优待你们父子。”
祖可法立即跪倒在地,口中高呼:“大汗万岁,小将代替父帅谢恩。”
皇太极向前双手扶起祖可法,祖可法立即从怀中掏出祖大寿的亲笔信,恭恭敬敬地献给皇太极。
皇太极拿出信看着,并且读出声来:“罪臣祖大寿跪拜于大金国大汗驾前,经李额附多方劝解,大寿决心弃暗投明。明日辰时三刻,让犬子引路,大兵齐聚东门,大寿将开门恭迎大驾。”
皇太极高兴地伸出右手,拍打着祖可法的肩膀,说道:“可法,从今以后,你们父子就是我的股肱之臣,打败朱明,咱们共享富贵。”
锦州东门外。
辰时三刻,太阳老高了。
祖可法骑着一匹火红骏马,手按宝剑,缓缓前行。阿敏、莽古尔泰、阿济格、李永芳在左右护持着他。他们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后金骑兵队伍。
城楼上的人依稀可辨,祖可法指着城楼上的祖大寿对李永芳说:“李额附,我父帅正等着咱们呢,想必是早已把孙承宗等人收拾停当。”
李永芳高兴地说:“从今以后,你们父子可就平步青云,到时候别忘了我呀!”
二人说话间,祖大寿已经率领着三千骑兵从东门出来,摆出热烈欢迎的架势。
莽古尔泰对阿敏说:“今天中午,咱们就可以在锦州城内畅饮一番。”
阿敏正要搭话,却听得锦州城内一声惊天动地的号炮响起。
阿敏惊疑地问祖可法:“这是何意?”
祖可法摇摇头说:“我也说不清呀,是不是孙承宗的手下反击?”
祖可法说着话,两腿却使劲一夹马肚子,大红马离弦箭一般向前飞奔而去。
李永芳大叫一声:“上当了!”
此时,城墙上的二十门大炮齐声怒吼起来,后金骑兵的后队成片成片地中弹倒地。
祖大寿高举大刀,吼叫一声:“弟兄们,跟我冲!”
祖大寿的三千骑兵飓风一般冲过来,祖可法与他们汇合在一起,拨马而回,挥舞着宝剑呐喊着进攻。
阿敏的骑兵被打了个冷不防,祖大寿骑兵的三眼铳兼狼牙棒发挥了神威。
不大一会儿,后金骑兵后队,被一阵又一阵的大炮炸得尸首横飞、血流成河,活着的狼狈逃窜;前队被祖大寿父子率骑兵杀了个落花流水。
阿敏、莽古尔泰拼命喊叫着,好不容易稳住阵脚,正要反击。却见祖大寿父子各率一部分骑兵闪在两边,祖大乐、祖大成、祖大弼,祖泽远、祖泽沛等人,又率领五千骑兵冲出东门,如海潮一般席卷而来。
阿敏见自己这边的将士有些胆寒,便大叫一声:“撤!”
可是,阿敏他们一回头,却见满桂率领着五千骑兵,死死地封住他们的退路。
两面夹击之下,阿敏的万把骑兵很快就七零八落。
李永芳见大势已去,悲愤地对阿敏、莽古尔泰说:“贝勒爷,赶快逃命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阿敏挥舞着宝剑,大吼一声:“走!”
两千多残兵败将簇拥着阿敏、莽古尔泰、李永芳,杀出重围逃跑了。
锦州督师行辕大堂内。
孙承宗被众将围绕着,欢声笑语在大堂内回旋着。
孙承宗指点着祖可法说道:“可法呀,本官没看错你。若不是你胆大心细、临危不惧,一出诈降计演得滴水不漏,把叛匪主力吸引到咱们的大炮口下,绝对不会一战伤亡敌军七八千。向皇上保举你们父子兄弟的奏折,本官已经拜发了,单等奏折批下来,咱们就大摆庆功宴。”
祖大寿谦虚地说:“都是督师调度有方,我们父子兄弟可不敢贪天功为己有。”
孙承宗由衷地赞叹:“可法年纪不过二十,真是少见的英雄虎胆。”
祖大寿赶快说:“督师,你千万不要把他宠坏了。”
孙承宗笑着说:“复宇,本官要把可法提升为游击将军,当我的亲兵队长,你可舍得?”
祖大寿:“末将巴不得他能在督师身边历练呢!”
众人起哄道:“祖将军今天就得大摆筵席请客!”
祖大寿爽快地答应:“好,好!”
众人欢声笑语不断。
金启倧走过来,对着孙承宗耳语几句。
孙承宗立即大声发令:“众将听令!”
众人立即严肃列队,面朝孙承宗站好。
孙承宗:“皇太极这次在锦州城下死伤了七八千人,深知锦州是块硬骨头,不敢再啃。已经拔寨起营扑向宁远。祖大乐、祖大成、祖泽远!”
祖大乐等三人出列站好,齐声应道:“末将在!”
孙承宗:“命你三人,率领一万五千人马,增援宁远。”
祖大乐等齐声应道:“遵命!”
孙承宗:“本官已经画好地图,你们要在宁远城外,占据有利地形,依山傍水扎大营。瞅准时机,不停地袭扰叛匪,让他们一天也不得安宁。”
祖大寿问:“督师,咱们这次要和叛匪打持久战吗?”
孙承宗:“他们屯兵于坚城之下,消耗不起;咱们时刻都能得到中前所、山海关、登州、莱州的支援,困他个一年半载才好呢!”
祖可法插嘴道:“到时候,饿得他们风一吹就倒,省得咱们动刀动枪。”
祖大寿满脸笑意地训斥他:“你小子想得倒挺美!”
大家哄笑起来。